“那边是普济寺供奉长明灯的灯楼,要不要过去看看?”沈钺抬手指着某一处。
白日里,那灯楼算不上辉煌,可静静伫立在那儿,周遭落雪辉映,红梅隐绰,遗世而独立,让人不由得肃然。
往灯楼去的路上,遇见一个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喊一声“沈施主!”
“明觉师傅。”沈钺亦是双手合十,躬身行了礼。
叫作“明觉”的大和尚抬起眼轻快地瞥过沈钺身后的叶辛夷,笑着道,“一会儿膳堂有素斋,你一向爱吃,都说吃斋免灾,记得也请女施主尝尝。”说罢,便是又念一声佛号,这才躬身走了。
叶辛夷杏眼闪闪,望着沈钺,有些好奇,“沈大人对这普济寺倒是熟悉得很。就连这大和尚对沈大人都格外亲近。”
方才那些话,可不是随意对哪位“施主”都会说的。
沈钺引着叶辛夷继续往灯楼走,“因为常来的缘故,所以便熟悉了些。”
叶辛夷自然知道他常来,她还记得那时他身上檀香混杂着淡淡血腥的体息,曾让她多少回夜难安枕。
“沈大人居然也信佛吗?”一直存在心中数年的疑虑终于光明正大问出。
“怎么?觉得我满手血腥,不配信佛吗?”沈钺挑眉笑问,倒是听不出什么怒意。
“倒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只是,沈大人实在不像……”一个心志强大的人,如何会依托神佛?最信的,只有自己罢了。
“求神拜佛,若能让己心安,让亡者安息,当真可以少受磨难,早登极乐,我便信了,且信得真,信得诚,那又如何?”
沈钺的话音尚带着笑,语调却是低了两分。
叶辛夷微微一愣,抬眼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迈过门槛,察觉她没有跟上,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她才恍惚回过神,跟上。
却是不知不觉,他们已走进了灯楼。
迎面就是从头顶藻井垂挂而下的长长经幡,绕过经幡,便是亮眼的繁星。
这灯楼中,除了门的方向,其他面倚墙都设了灯架,都是四五层,上面摆满了长明灯。古朴的青铜制莲花底座的长明灯都亮着,在这楼中明灭斑驳,却让人收起了哪怕一丁点儿的不敬之心。
沈钺果真是熟门熟路,径自走到当中一壁灯架前,双手合十,闭眼,朝着前方拜了三拜。
叶辛夷随在他身边,在他虔诚闭目,祈祷的当口,望了过去。
这些长明灯下,都压有亡者的生忌,就在沈钺深拜的正前方,那三盏灯下纸笺之上的字迹都有些眼熟,出自一人之手,正是叶辛夷之前在沈钺家才看过的那封出自沈钺手下的信,那一手让人一看即难忘的魏碑。
叶辛夷一一望了过去,目光定在最右手那盏长明灯上,那个八字,有些眼熟,熟得让她心悸。
“这盏灯是为一个姑娘点的,她走时年纪还小,才十六岁,与你现在,也是一般的年纪。若她还活着,如今,说不得也该嫁人生子了。”
叶辛夷心口紧缩,嫁人生子吗?可如今,却已是黄土一抔,除了面前这盏灯,这个点灯的人,真正还记得那个人的,还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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