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跃负手而立,缓缓解释道:“夫妻本为一体,罗静儿犯下大错,此事我也有一份责任。我既不舍将其驱逐家门,那就要随她一起受罚。”
刘宏基摸了摸脑门,其它国公却暗自点头,心中升起莫名佩服之感。
李勣轻叹一声,一脸感慨道:“虽掌其权,不忘初心,自古成大事者莫不如此,泾阳侯你年龄虽然不大,但是今番行事却让老夫刮目相看,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你之品性可算第一。”
柴绍点点了头,他性格少言寡语,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沉声道:“不错!”
自己定的规定,自己也得遵守,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如各个朝代的律法是皇家定的,但是皇帝如果真的触犯律法,他会不会乖乖接受惩罚呢?
再比如某个后世,各种仗着践踏律法之事层出不穷,万千网友既悲且叹,写下饱含无奈的打油诗,床前明月光,俺爹是李刚,财来如流水,姐姐很美美……
有些当权者为国为民,俯首甘为孺子牛,有些人却只是嘴上说说,表面是一套,暗地又是一套,男盗女娼,孰为可恨。
李勣乃是国公之中见识最远之人,这位大唐军神手抚长须轻叹一声,语带敬佩道:“昔年三国,曹操发兵宛城,为保百姓衣食,定下森严军规,凡大小将校过麦田者,但有践踏,并皆斩首。偏有一日,曹操坐骑受惊,自己践踏了麦地……”
他说到这里停下不说,然而众人大多听过这个典故,隐隐都明白李勣所言何意。当年曹操马踏良田,执法官认为律法不能加诸贵人之身,曹操却割发代首,给自己定了半斩之罪。
这事在现代看起来有些做作,然而放在古代却是重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发代首又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髡刑。
自己定的规矩,自己也得遵守,自古能成大业者,莫不谨记这个典故,从东汉末年到大唐之初,至少有十几个大人物自己给自己做过髡刑。
老程忽然一拍大腿,目光闪闪道:“依照老夫看来,泾阳侯也别定下那多么多惩罚,你干脆自己给自己上一道髡刑,割发代首,丈夫代替妻子受过,此事传到哪里都让人佩服,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众人眼睛都是一亮,纷纷点头赞成道:“程知节此言大善,主帅当可如此,髡刑乃是重罚,受者令人敬佩……”
这些国公虽然是长辈,但是他们另一层身份却是韩跃麾下,涉及正事大家只能善劝不能硬来。
老程的提议很不错,可惜韩跃缓缓摇头拒绝,一脸坚定道:“我虽是主帅,但却并未及冠,髡刑只能施加成人,我割发算哪门子受过?”
众人都是一呆,感觉这话说的也对,自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发代首是为髡刑,但是小孩子未成年却不算在内。
老程面色有些古怪,作为一代人精,他岂会不知道未及冠之人无权自受髡刑,这个建议无非是想大事化小而已。
“啊哈哈哈,主帅还请考虑考虑,民间有言,律法不过人情……”
言下之意,还是想大事化小。
韩跃一脸坚定,沉声道:“天子犯法,于民同罪,何况我只是一个侯爷。”
众人又是一呆,真想把实话喊出来告诉韩跃,你小子可不是普通侯爷那么简单,你是堂堂皇家嫡长子,未来说不定就是一代帝王。
可惜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只能硬硬憋在心中,那感觉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罗静儿挺胸抬头勇敢看着韩跃,俏脸带着肃重滞涩,郑重道:“相公,无论您定下何种惩罚,静儿愿意一力承担。”
韩跃看她一眼,叹息道:“我既不舍让你走,我便需得身受之……”他面色猛然一正,大声道:“罗静儿听着,为夫有三罚,望你莫要怪我。”
他目光炯炯一扫,赫然道:“第一罚,移除你平妻之名,贬为小妾之身,腹中孩儿替母受过,降生不为嫡子。”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够狠,第一道惩罚就够狠啊!
古代女人活着就为了一个名分,平妻是妻子,小妾却是财物,平妻生的孩子是嫡子,小妾生的孩子则不同,那叫庶出,说得难听点,也是财物……
庶出不但没权跟嫡子分家产,甚至连地位高一点的家臣都可以打骂他们。
罗静儿只觉得脑海轰然一响,以她武功之高竟也双脚发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喃喃道:“替母受过?让我的孩子替母受过?”
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第一道惩罚就这般狠,真不知下面还有什么暴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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