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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白衣卿相(袭越番外) (第1/2页)

    丞相府的正堂还停着他的棺椁,乐安躺在里面,仿佛睡着了一般。

    也确实应该歇一歇了。

    他为了我,为了这大宣,累了很久了。

    明明他是那般懒散的人啊。

    大块的寒冰冻得人嘴唇发紫,袭越执拗地守着他残破的尸身,不允许任何人动他。

    真的很冷啊!

    冻得人骨头缝都透着寒气,恍惚间,他想起顾爻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

    也是这般冷吗?

    晕过去的时候,他还这般想着。

    能去找乐安赔罪也算不错。

    只是希望他慢点走,不要那么快喝孟婆汤。

    罢了,走得快些也无事,朕会追上他的。

    可最后,袭越还是在自己的寝宫醒来了的。

    木春在旁边落泪,劝着他要保重身体,让他节哀顺变。

    可是怎么能节哀顺变呢?

    是他,亲手害死了乐安啊。

    那般温柔的一个人,本该和顺一生,长命百岁的。

    躺在床上,袭越感觉什么都离他远去了,听不到外界半点声音,脑子里回放着的,都是那日的情景。

    蜷了蜷手指,衣角拂过掌心的触感依旧清晰,白衣染血的震撼依旧萦绕心头。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刻在心头。

    他用那一条命,将袭越永远困在了那日。

    这辈子再也走不出来了……

    当沈子安捧着那枚玉佩和那封信跪在袭越面前时,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千思万绪,五味杂陈。

    但灵魂确是被拉回到现实,四周嘈杂的声音涌入脑海,逐渐盖过脑海中顾爻的声音。

    木春喜极而泣,袭越却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沈子安手上的玉佩和信件。

    心中只觉得恼怒。

    顾乐安当真是算无遗策!

    那本该已经碎裂的玉佩,如今却完整放在他面前。

    他只觉得真是好得很,顾爻当真不愿意欠了自己半分。

    即使已经猜到信中内容,他也舍不得放开他最后留给自己的东西。

    颤抖着手接过沈子安手上的东西,玉佩一滑,差点从手中摔落,被木春及时接住。

    打开那封写着“成端亲启”的信,熟悉的字迹让他只觉得心下酸涩难当。

    没有人知道信中写了什么,袭越只是在看完信后,将所有人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在寝宫呆了许久。

    第二日,他就仿佛恢复了正常,只有木春知道,陛下的魂,已经跟着顾大人走了。

    后来啊,袭越不顾满朝文武反对,发了罪己诏。

    昭告天下他冤枉忠良,造成了顾家满门冤债。

    顾家清白的那一日,是顾家上下十几口人入坟之日。

    只余顾爻一人有尸身。

    其余人都只能立下衣冠冢。

    满门忠烈,却落得这般凄凉下场。

    待人群散去,袭越轻抚着青石墓碑,撩袍在顾家祖坟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木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着袭越一同跪下。

    天和三年十月,礼部侍郎秦瑓诬陷忠良,与乱臣贼子靖王有私,被罢黜官职,处以斩首极刑。

    看着秦瑓不可置信的眼神,那双眼里的算计和野心袭越看得分明。

    太脏了……

    听着秦瑓的求饶与哀嚎,袭越只觉得吵闹。

    太恶心了。

    天和四年,二月二亲耕结束,坐在回程的马车里,看着京城中来来往往的人,有一对夫妻吸引住袭越的目光。

    两人穿着粗布麻衣在首饰摊子前挑选着簪子,那男子亲手挑了支素银簪子给自己的妻子戴上,女子羞涩,脸上泛着红,摸着头上的簪子,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两人依偎在一起,满脸的甜蜜幸福。

    看着二人依偎着走远,袭越想起两年前此时,他和乐安背着满朝文武偷跑出来,两人也是这样,穿着粗衣穿梭在集市。

    想买东西,却忘了带钱。

    二人身上加起来却只有十个铜板。

    乐安就花了三个铜板买了块木头的边角料,央着摊主借用工具,认认真真给自己做了一根木簪。

    并不算好看,却是用心。

    将那簪子捧到自己面前时,那俊秀精致的脸上泛着红,略微有些羞涩。

    自己就鬼使神差般地簪上那支木簪,那晶亮的眼眸里闪着欣喜的光。

    后面他们还遇到了那个骗子道士。

    闹出了一些笑话。

    思及此,袭越失笑,让车夫停下马车,决定一个人去集市走走。

    集市人声鼎沸,人群熙熙攘攘,入目所及,一切都是热热闹闹。

    可这一切都与袭越无关。

    他就像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突然,熟悉的声音入耳。

    袭越抬头看去,是那个骗子道士。

    看到熟悉的人,就算是个骗子,袭越也觉得有些高兴。

    就好像是,好像是……终于有人见证了他和乐安所有的欢喜。

    不再只是他一人沉溺回忆。

    正好他也想知道,上次乐安算出何卦,让他面色那般难看。

    他快步上前,丢了一锭银子在那桌上。

    道士拿起银子,眼神发亮,搓着手,嘴角扬着谄媚的笑,“这位公子要算什……”

    话说到一半,那道士就看清了袭越那张脸,脸上都笑僵硬了一瞬。

    看着袭越再看看桌上的银子,一脸肉疼地将银子推了回去。

    “这位公子,你想算的东西贫道算不了。”

    袭越沉着面色,一把按住那道士的手,在道士面前坐下。

    “没算过怎知算不了?”

    那道士被袭越抓着动弹不得,也恼了。

    “你不就是想知道上次那小公子算出了何卦吗?探听死人的秘密,是会折损寿数的。”

    道士浑浊的双眼里透着犀利的光,直勾勾地盯着袭越。

    袭越大惊,看着道士的目光也变了变。

    他怎知乐安……

    低头思索了一会,他抬眸看向道士,语气中是不死不休的执拗。

    “我想知道。”

    道士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那破烂布包,在一堆烂布条里准确挑出一条绿色的,将它递给袭越。

    见袭越一动不动盯着自己,那道士笑笑,一脸高深莫测,“这都是在我这里算过命的人想要藏住的秘密。”

    闻言袭越也没有多问,他对其他人的秘密没有兴趣。

    展开那绿色的布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1

    袭越怔愣,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这不就是普通的姻缘卦,为何乐安当时面色会那般难看?

    那边道士却已经收好自己的家当,看着袭越呆愣愣的模样,叹了口气,还是开了口解答袭越的疑问。

    “这是他的姻缘卦,但贫道当时还告诫过那位小公子,‘海底捞月为大凶,易溺亡,不得善终。’他只是告诉贫道,‘随心而为,九死不悔’。”

    说到这里,道士又叹了口气,语带惋惜,“他是贫道生平难见的通透之人,还身负天下的大功德,本该顺遂一生的,却清醒地沉溺于情之一字。如今看来,这大凶之卦,应当还是应验了。”

    袭越抓紧手上的布条,心中是沉痛难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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