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了下密码,登时愕然:“那个夏蝉……好大的胆子,也真够果决利索!”
夏家这两日发生了一桩大事。
正在恢复中的大公子夏世杰,差一点儿被一条毒蛇给咬死,若不是当时正打扫庭院的一个粗使婢女眼尖心细,胆子还很大,从窗户里看到,一见不好。竟跳窗户进去拿扫帚把毒蛇打了个半死,恐怕夏世杰的人都没了。
夏安和陈婉大发雷霆之怒。侍卫,婢女,各路下人被发落了一大堆。
没被发落的如今也战战兢兢。
好在没过两日,夏世杰醒过来,身体除了还残留了毒素,需要慢慢喝药排除,精神萎靡不振之外,没有什么后遗症,夏安老怀大慰,到对底下人宽容许多。
陈婉更是吃斋念佛。整个一慈悲人,没大动干戈地处置那帮子人。
那个才到了夏家没两年的粗使婢女,到是因此得了重赏,陈婉本来打算让她到儿子身边伺候,结果这婢女差点儿没给吓坏了,非说自己做不好贴身丫鬟,陈婉就赏了她银子。还许她去夏家的书院伺候,顺便能听听课。
怎么说,小婢女是一步登天的架势。
红尘眨了眨眼,觉得这等情报都不必专门泄露,夏世杰也该知道是他那个便宜妹子想杀了他。
她却忽然有了一点儿恶趣味,想知道夏世杰再也欺骗不了自己,明明白白地清楚——夏蝉要杀了他灭口。之后会是什么表现?
“唔。他可是把那个女人当心肝的,如今心肝自己挣脱了身体。还反手给了身体一刀,滋味肯定不错。”
红尘失笑,揉了揉脸颊,不想这些东西,洗洗睡去,晚上肯定能做个好梦!
“啊啊!”
夏世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门外的小厮连忙闯入,惊道:“公子,您哪不舒服?我去叫太医。”
“不用。”
把小厮叫住,夏世杰白着脸摇了摇头,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茶水,怦怦乱跳的心才平稳些,只是他的脸色太难看,小厮乍一见,还当是刚把人从棺材里扒出来,起码要死了超过三天以上,才有这种死气沉沉的面相,不顾他阻拦,还是叫了大夫。
大夫们轮番诊脉,犹豫了下,商量出个安神的方子。
“公子还是静心养病,不要太多思虑为好。”
夏世杰愣愣地点了点头。
几个太医也不明白,夏家这位大公子,怎么跟受了惊吓似的,后来一想,可能公子哥儿是比较娇贵,病一场就吓着了。
大云寺的佛香,一般情况下那些大夫诊断不出来,正是因为这样的隐蔽性,才让人忌惮。
送走了太医,夏世杰抓住小厮的手:“我想见父亲,父亲在哪儿?”
“这会儿?”
小厮眨了眨眼,现在可是三更半夜,一连好几日,族长和公主都睡不好觉,那会儿他家公子迷迷糊糊醒了一下,太医们也都说没事了,脉象平稳,两位松了口气,这才回去休息,现在就再次惊扰,未免有些不妥。
不过,小厮看了自家公子恍恍惚惚的脸色,还是站起身,打算去找人。
刚一推开门,就见夏蝉小姐盈盈立在门口,一脸凄然焦虑。
小厮略有些为难,阻了下,低声道:“小姐,大公子的身体还不大好,您看?”
夏蝉的身体微微颤抖,额角红肿,还渗着血丝,神情憔悴。
小厮低下头当没看见。
就在傍晚,他们家公子爷悠然转醒,一大家子都十分高兴,公主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夏蝉连忙凑过去拿帕子擦了擦自家大哥的额头,夏世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夏蝉,登时大惊失色,猛地一推,愣是把她推得飞出去两臂长,撞在桌角上,头破血流。
陈婉吓了一跳,可转眼儿子就又闭上眼昏了过去,哪里还顾得上女儿,只忙着叫太医来诊断。
幸好只是虚弱昏睡中,并无大碍,公主这才放了心。
小厮跟在自家公子身边十多年,第一次见到公子‘打了’小姐,哪怕是半昏半醒的状态,也让他觉得万分惊悚,这会儿自然心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小姐进门。
僵持良久。
至少在感觉上很久很久,屋里,夏世杰才沙哑地道:“……进来。”
小厮迟疑了片刻,就让开门,自己避到旁边的游廊下。
夏蝉低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跨入房间,带着一点儿犹豫,还有一丝忧愁。
夏世杰这些年,很习惯她这样的忧愁。以往总会从心底深处浮现出怜惜,今日却冷得厉害。抑制不了地打了个哆嗦。
“哥,你终于醒了,我好怕。”
夏蝉的泪滚落。
夏世杰抱住肩膀,一抬手,阻止她继续哭诉,深吸了口气:“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算了,你先把你到底干了什么,又利用我做了什么说清楚,把这些前因后果都告诉我。”
夏蝉抬起脸。露出个很凄惨的笑容来:“哥,不跟你说,也是为了你好。”
说着,她就走到床边上,伸手想握夏世杰的胳膊,夏世杰本能地一缩手,避开。
夏蝉一愣。苦笑:“哥,你别这样。”
夏世杰吐出口气,第一次觉得很是腻烦,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蹙眉,整个人坐起来看着自己这个陌生的,当了这么多年妹妹的女孩子。以前他露出这种表情。自己就心软,可这次却只觉得恐怖。
有一瞬间。他都忍不住唾弃自己,原来他对夏蝉的怜惜,依旧是在不会威胁到自己的时候才会有……
夏世杰握紧拳头,努力把胸腔中沸腾的怒火压下去:“我一向疼爱你,觉得我和你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兄妹,但凡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可你怎么做?你把唯一一颗解药给了别人,害自己的兄长,为了你才不幸中毒的兄长差点儿就沦落到冤死的地步,你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可以随意愚弄的蠢货!”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句话,甚至是咆哮。
夏蝉显然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的愤怒,脸色变了变,讷讷道:
“哥,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一定再也不给你惹麻烦,只要这件事过去,咱们都忘了它,咱们还是最好最好的兄妹……”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夏世杰眼前恍惚,仿佛看到一张扭曲的,恐怖的脸,额头上冷汗滚滚而落——他终于看清楚了,原来他在昏睡中看到的怪物,那种让他不寒而栗的东西,扭曲的,疯狂的,虚假的,把他困在一个漆黑的角落,让他发疯的东西……竟然长着一张夏蝉的脸。
打了个冷颤,从心底深处浮现出无限制的寒气。
夏世杰猛地一伸手,阻止夏蝉:“不要再说,没有以后。”
他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冷硬。
“我会在外地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尽快给你安排好,让你以夏家小姐的身份出嫁,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但你不能留在京城,必须离远一点儿,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的声音很是冷淡。
夏蝉僵立当场,整个人都愣住,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绝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家大哥会说这句话,可是,又有一种感觉,心底深处最害怕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她的脑子一片荒芜。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自从她从小做到大的那个梦开始变得清楚,能记得的东西更多,她就开始担忧,怕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夏安,会被陈婉,会被……夏世杰推出这座大宅,随随便便嫁给一个边远地方的小世家,连成为夏家联姻工具的资格都没有,就像被随手舍弃的垃圾。
有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她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看多少大夫,喝多少安神汤都不管用。
那会儿,夏世杰总哄着她入眠,一下一下地拍她的后背,温柔地说话。
夏蝉便安稳下来,是啊,她还有个哥哥,无论怎么样,大哥不会放弃她,会毫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自己可以予取予求。
从那之后,有一点儿任性娇蛮的小姑娘就消失掉,夏家的嫡长女夏蝉,也越发变得温柔稳重,像一个高贵的大小姐。
可她的心总是空落落的。
她好像永远填不满自己的心,永远会处于这种忐忑和不安中,午夜梦回,总是会时不时被噩梦惊醒。
“你不要这么说,只有你,只有你别这么说,好不好?”
夏蝉的眼睛湿润,鼻子一酸。
她这一次的眼泪,大约是真实的,很晶莹,却不具美感。
夏世杰的嘴唇动了动。
咣当一声。
大门洞开。
夏安出现在门前:“不用等了,夏蝉,现在有一个新任进士在西北一小县城谋了个知县,你尽快准备准备,出嫁吧。”
夏蝉愣愣回头,连夏世杰都惊了惊,嘴唇一动,咬牙低头,却不曾开口。
夏安叹气:“别的都可以原谅你,毕竟你……”毕竟这是个和厉王关系很好的‘女儿’。
“但是你要杀我们夏家的继承人,即便没得手,也不能再容你。”
要不是夏家需要在皇帝,在世家大族面前保持自己光明正大的形象,不能杀一个养了多年的女儿,他肯定毫不犹豫,直接杀了完事儿。(未 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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