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理会青楼女子与贫苦堕民的死活。
按照朝廷往年处理疫病的惯例,封锁区内绝大部分人会死去,少数人苟活下来,熬过疫病,那就算是治理成功了。
可这次明显是反常的,到底为什么让朝廷如此重视这次疫病,至今也没收到可靠的消息。
那边秦墨夜雨奔袭,另一边,消息就已经传入了宫城。
皇帝半靠在书房的龙椅上,桌上摆放早已凉透的汤药,书房内光线昏暗。身体抱恙,朱右樘打发人下去推了明日的早朝。
即便夜已深,但朱右樘仍旧不想离开书房。几个时辰前,张皇后来劝过一次,朱右樘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
他睡不着,少年时躲在深宫里也从未如此刻一般紧张过。即便从小朝不保夕,但那时候许多人都在保护他。
可现在朱右樘长大了,成为了皇帝,再也没有人敢杀他。但曾经那些保护过他的人也都化作了一捧黄土,全都消失不见。
宫门森森,朱右樘感受到丝丝寒意。这几年身体越来越沉,太医诊治给出的答桉也是越来越坏。
世间安得长命百岁之法,能让自己多活几年。
朱右樘呼吸悠长,半眯着眼睛靠着。脑子里乱成一团,白日的奏折,离去的亲人,儿时的回忆交杂在一起。
恍忽间,他看到了一扇高高的朱砂大门。门缓缓朝着他打开,露出一条细小的白光小路。
狭窄的道路两端尽是倾轧而来的黑暗,路的尽头是一座金色的台阶,台阶之上摆放着龙椅。
四十岁的明宪宗朱见深慵懒的斜靠在龙椅上,半耷拉着浮肿的眼皮,就这样默默的看着朱右樘。
三十岁的朱右樘被这一眼吓得失了神,心中恐惧陡生,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执掌江山十余年的皇帝像个没做作业的孩子,仓皇无颜面对自己的父亲。
京仓的米快空了,一千万石的粮食眼看着要见底。漠北的狼盘踞在河套越养越壮,九镇的边防却越来越弱。
皇位上,朱见深的眼神像是在说。
“看,你和我很像,儿子,越来越像我了。我做的那些事,你痛恨的那些事,如今你不是也在做吗?”
朱右樘有些受不了,心理防线濒临崩溃,膝盖控制不住的就要跪下。
书房内,烛火微动。
“皇上,皇上?”
司礼监大珰萧敬缓缓的推开门,穿过珠帘走了进来。站在殿下轻声将做噩梦的弘治帝朱右樘唤醒,随后垂立在殿下耐心等着。
缓过神来的朱右樘深吸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逐渐被红润缓慢覆盖,看到内相萧敬站在底下等自己时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萧敬虽是宦官,却也算得上是三朝元老。明英宗朱祁镇赏识他,明宪宗朱见深重用他,到了朱右樘这一朝亦是重启重用。
官至司礼监,秉笔太监干过,掌印太监也干过。即使仕途坎坷,总与一些前朝大珰有关系,却也是常青不倒。
朱右樘对于这个脾气温和的老臣亦是善待有加,这得益于萧敬平日里不似平常宦官那般爱敛财。再加上对君主从来是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如此一来,朱右樘越发的重视这个司礼监的大珰,喝下一口茶水后笑眯眯的问道。
“萧爱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回皇上,是堕民街那边传来急报。”萧敬跪在跟前,恭敬的说道。
“堕民街?”朱右樘听见疫区传来急报,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皱眉问道,“莫非是出什么事了,快说?”
“皇上派锦衣卫及时封了堕民街,户部也拨了粮食物资,堕民自然是无恙。”萧敬不忘捧一下皇帝。
“只是,锦衣卫来人报说,秦墨秦大人一人纵马过关,带着一名道士入了堕民街。”
闻言,朱右樘愣了两秒来消化这句信息量不小的话。
“秦墨带着一个道士,夜入了堕民街?”朱右樘皱眉问道。
“是。”萧敬答道。
“真是胡闹!”朱右樘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怒道,“朕让他去治疫,不是让他去冲锋!”
“这些读书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朕让他去指挥治疫,这小子要是出事了,谁来统领全局?”
越骂越气,朱右樘火气上来也开始放飞自我,口吐芬芳。
“白痴!脑子是被狗啃了吗?”
“真当他是什么?白衣侠客吗?秦墨真是个白痴!混账!”
看着皇帝气得团团转,萧敬也不敢说话,只能伏在地上默默祈祷皇帝的火气快点过去。
“等等!他带个道士去干什么?”朱右樘转头忽的问道。
“臣不知。”萧敬回答道。
“再去探,再报!”朱右樘拂手道,“还有让那个混账滚出来,不要死在里面了,否则朕在百官面前赏他一百庭杖。”
“是。”萧敬心里感觉有些好笑,但好在不苟言笑多年,倒也忍得住。
待萧敬离去,皇帝也彻底没了困意。盯着不远处的一人高的宫灯看了许久,眉头紧锁又松开。
他只希望秦墨是真的有把握治好染病之人,而不是一腔热血冲入疫病区。千秋万古的帝也不是那么好成就的,他不介意再等等。
但如果秦墨被自己作死染病玩死了,那希望也随之没了。相比之下,他更希望明天再见到秦墨时能从他嘴里听到几句人话。
堕民街,天还没亮。
张春明穿着单薄的道袍,接过秦墨递过来的消毒布条口罩,又看着他带上一个形状怪异的无色琉璃眼镜。
夜里还在下雨,稀稀落落的。
“阿嚏!”张春明耸了耸鼻子,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拆卸装备的秦墨。
“师弟,真的要这样做吗?我有点紧张。”
“紧张个锤子?”秦墨瞥了张春明一眼,“我现在是钦差,你是我钦点的祝由道士,专门为驱瘟而来。”
“有我在,你就是这次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等天亮了,所有的道士都以你马首是瞻。”
“我只是个假道士啊!”张春明苦着脸说道,“再说人家凭什么服我啊?”
秦墨闻言,也是思索了一秒,随后抬头说道。
“因为你会雷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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