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秦墨。”朱右樘盯着秦墨说道,“我想知道,大明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臣不知。”秦墨答道。
“你知道,只是不想告诉我。”朱右樘声音忽然变得平和,“朕相信天外有仙人,也相信蓬来仙岛存在。”
一句话,直接给秦墨干得头皮发麻。一阵冰凉的激灵从头到脚,瞬间蔓延全身。
“你别怕,朕不会告诉别人。”朱右樘忽然哈哈大笑,费力的抬起手指着秦墨嘲笑道。
“你秦墨也有害怕的时候?”
“臣惶恐。”
“你没别的可说吗?”朱右樘说道,“你说神不神奇,或许是我命不久矣,朕见的每一个人都有温暖的颜色,偏偏是你......”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靠得越近,朕越冷。”
朱右樘对着秦墨的身躯描绘了一圈,最终手指遥遥停在秦墨心脏,指着说道。
“灰色的。”
此刻,秦墨脑子里几乎是一片浆湖。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右樘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这一番话,让秦墨几乎是头皮发麻。一时间也拿不准皇帝这是在诈他,还是确有其事。
龙之将陨,到底能看见什么?
莫名的心慌出现在秦墨心底,但他仍旧强装着镇定,开口说道。
“皇上,臣听不懂。”
“朕会把这个秘密带入地下,谁也不会告诉。”朱右樘笑了,像是终于赢了似的。
随后整个人的目光变得悠长,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终于可以不再是皇帝了。”
“你知道吗?十几年的日子就像是眨眼一般,好像我昨日才刚刚继位大统。我这一辈子做了很多事情,也做错了很多事情。”
“今日在这没有外人,我和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秦墨,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我也派锦衣卫查过你。”
“自打你落水被人救起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你啊,是天生的将领,也是治世之才。”
“可惜你杀气太重,仁心太少,将来影响功德。有件事我还是得叮嘱你,即使你能力强,但你听我一句劝,杀孽过重倒头来只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皇帝的话很真诚,全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感悟。他看秦墨也看得透彻,知道他的缺陷在哪。
杀孽重,没有感情。
万事解决不了,就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向来是秦墨最喜欢的招数,也是惯用的招数。
但满招损谦受益。
秦墨也知道皇帝的话乃良言,一时间也不好反驳。只好再拜,再谢。
“臣秦墨谨遵圣上教诲!”
可实际情况是,秦墨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一旦选择了杀戮,就很难放下屠刀改用圣人言去教化他人。
斗争过,也在凶险之中搏命过,秦墨忘不了那种赌命的滋味。
他可以戒掉杀戮,但是鞑靼并不会因为大明崇尚圣人言就停止练兵。打退鞑靼,保卫大明,最后还是靠他这种杀胚。
如今鞑靼隐患未除,海外混乱一片,西域,西方万国,哪里都有目光在盯着大明。一旦大明落后,一众人就会冲杀来瓜分大明的土地。
宋朝不讲道理吗?还不是败在元人的铁蹄之下?
如果世间的一切都能靠道理来解决,那还要武力做什么?当外族入侵,又能有谁来像自己一般打退他们呢?
秦墨不但没有将皇帝的话听进去一分,他反而更坚定的认为。尊严永远只在剑锋之上,打!必须打下去!
最好是让所有窥伺大明的人胆寒,被打得永远不敢踏入大明土地的一步。
看着秦墨一闪而逝冰冷的目光,朱右樘不觉无奈。看这厮的模样,这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好在朱右樘也没在意,他重新躺回了龙榻之上,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秦墨,你还没取字吧?”
“回禀皇上,还没。”秦墨如实说道。
“我....我给你取一个如何?”皇帝问道,在秦墨面前他几乎不用朕自称。
“皇上赐字,乃臣荣耀。”
“好。”朱右樘咬牙道,强忍着胸中的痛苦,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才说道,“自牧如何?”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说着说着,朱右樘忽的笑了,玩笑说道。
“等你以后有女儿了,也省得取小字了,干脆叫含章如何?秦含章。”
皇帝是想让秦墨远离杀戮保持谦逊的美德,可能这是很多皇帝的通病。当自己的手下太过于强大时,就下意识的想要掣肘。
秦墨倒是无所谓,既然皇帝赐字,那就收着吧。
正巧,后代的字也赐了,也算是一种荣耀。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可惜的是,秦墨注定要让皇帝失望了。
赐字之后,皇帝又和秦墨说了一些闲话。而后皇帝似乎是乏了,将太监宫女都叫了回来,对着秦墨挥了挥手示意其可以走了。
“皇上保重龙体,臣先告退了。”秦墨慢慢的走出了大殿。
出走了好远,秦墨一口气走出了宫城,始终没有回头看过宫城一眼。自牧......何以自牧?
五天之后,弘治帝崩。
早春飘雪,落满了整个京城。薄薄的雪没下多久就停了,铺在街道内外。
刺骨的寒意似乎从故去的冬天杀了回来。
满朝文武悲恸万分,黎民百姓揣着惶惶不安的心情入睡,又在惊恐的早晨醒来。
稚子很识相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懵懵懂懂的跟着父母一同面容沉重。偶尔抬头与伙伴对视,灵动的相视一笑又勐地低头掩藏。
在他们意识里,皇帝这个词离他们太远,死亡这个词也离得太远太远。他们不会清楚,天下人在送别一个时代。
送葬那日,秦墨去了。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京城里的人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新皇即位,天下朝堂又会是一番怎么样的变革。
新旧朝更替,总有人要离去,有新的人进来。
这一切都与秦墨无关,他征得了内阁的同意,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京回到了大同。要是真有什么麻烦,就来大同找他吧。
无论是谁,头盖骨都给他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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