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得知平阳王没有事就立刻冲进来的高璃见到了本人,反而讷讷地不敢上前,只是低低地叫了一声:“王爷……十八叔,我……”
“你想起来了啊,”平阳王回头,刚才事态紧急,没来得及细看高璃,现在才发现她乱糟糟地比鸡窝还不如的头发,不由失笑:“丑死了,过来。”
烧焦的皮肤被平阳王不算柔软的手指轻柔地涂上了药膏,高璃再转过来的时候,平阳王看到一张无声的,泪流满面的脸:“疼吗?”
高璃扁着嘴巴,用力忍耐着泪意,偏向英气硬朗的脸因为这种表情皱成一团,活像个有着十八个褶的包子,她抽噎着说道:“不止是因为王妃,还有我……为了给我治病,你才去找了那个人,然后才认识……才认识……都是我的错,你不该救我的!”
她的泪水似有千斤重,压得平阳王喘不过气来,他郑重地拂去高璃脸上一片狼藉:“没有的事,阿璃,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把你带出了楚王府。”
“别哭了,我记得你小时候练基本功,脚底下磨的全是水泡的时候都没哭,本来就不算好看,现在更丑了。”平阳王抚摸着高璃的后脑勺:“其实我有想过把你记到我的名下,成为我真正的女儿……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最好。”
“虎儿出于柙里,龟玉毁于椟中,沈氏皇族从来没有好好保护过你,你的才能也不该折损于沈这个姓氏的束缚中,即便是闲散王爷的女儿,也有被政客们盯上的可能,何况我并不是真正的闲散王爷,作恶总有被揭露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女儿大概需要替父亲背负罪恶,可护卫就轻松的多,更何况你什么都不知道。”
高璃听出他话中有离别之意,惊恐地抓住平阳王的袖子,头摇晃地像拨浪鼓一般:“我不要离开王爷!无论到什么地方我都会陪着您的!”
平阳王忽然觉得自己老了,老人才最爱回忆往昔:“我还记得你母亲小时候,也总爱跟在我身后,我离开超过三个时辰就会哇哇大哭,皇族亲缘淡薄,我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她被沈御祁玷污之后,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没有教过她武功,让她无法亲自手刃那个畜牲!”
“我当年最恨他凶虐残暴,草菅人命,可现在的我和他有什么区别呢?不,好像还不如他,至少他的恶从来不加掩饰,我还要虚伪的多。”平阳王的目光中透着深入骨髓的落寞:“我知道你的心意,放心,皇上不会发明旨责难于我,但我要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
高璃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是那个人吗?他……他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不是的,”平阳王给了高璃一个轻轻的拥抱:“如果你在心里把我当作父亲的话,就替我去外面看看吧,自月娘生病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不要因为我怨恨任何人,阿璃。我和你说过我年轻时的志向吗?”平阳王有节奏地拍着高璃的背,如同父亲叮嘱即将远行的女儿:“我幼时不受宠,为了让母亲在宫里过上好日子,很小就去军营里打拼,为了不让那些将军把我当摆设供起来,我每次都冲到最前方作战,那时各地常有叛乱,挣军功是让先帝能够看到我的最快的方式。”
“朝被兵以临城,杀人不知几何,暮出兵以报复,杀人又不知几何。大多是叛逆匪类,可我知道,也有些人是真的被逼无奈才造反,可我没有办法,我是皇子,天生的立场不同,我只能杀了他们,因为不动手死的就是我。”
“独人之父,孤人之子,兄弟交哭,夫妇生离,肝脑涂地,尸首异处,暴骨如山,流血成河,冤声杀气,遍满乾坤。”沈宣泽回忆着过往的岁月,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我想要那张龙椅,也不止是为了私欲,这句话直到今天,我说出来也问心无愧。”
“可我如今却变成了从前最讨厌的样子,回头想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比陌生。”
沈宣泽从右手拇指上蹆下一枚墨玉扳指,抽出一根绳子,亲手挂在高璃脖颈:“如果找不到你未来的路,就先戴着它替我赎罪吧。”
高璃死死地抱着沈宣泽不肯撒手,但沈宣泽还是一点点地推开了她。
“去吧,沈氏皇族和你再没有关系了,你是高璃,也只是高璃。天下之大,凭你的本事,何处不能去!”
他重新恢复了凌厉的表情,摆出属于亲王的,不可冒犯的气势:“如果你连最后的尊严都不想留给本王,就尽管留在这里吧!”
说罢,他随便选了一间保存还算完好的屋子走了进去,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泪水模糊了高璃的视线。
“嚓——”
血液溅在门扉和窗纸上,鲜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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