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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尔没有用语言回答他的问候,他沉默半响,点了点头,随后便忍俊不禁地移开了脸。笑声终于开始在房间内盘旋,但并不是来源于卡里尔,而是来源于罗伯特·基里曼的兄弟。
基里曼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竟也笑了起来。
几分钟后,气氛总算恢复了正常。严肃的谈话也终于开始继续。
——
“.你的军团可能需要三到五个月才能抵达努凯里亚。这还是看在亚空间航行一切顺利的前提下,我们需要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他们,而他们也需要动身前往努凯里亚,总之——”
基里曼停顿片刻,坐在他大理石桌后做了个手势。
“——伱还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这整件事,兄弟。”
安格朗对他点点头,粗粝的面容上满是伤疤。
此刻,这张残缺的脸上有种缓慢而严肃的思考正在生根发芽。
这件事让屠夫之钉们再次颤动了起来,它们没有蠕动着朝下钻探,只是开始以疼痛惩罚安格朗的行为,但角斗士本人却对此毫不在乎。
坐在一旁的卡里尔瞥了一眼它们,没有说话。
足足好几分钟后,安格朗才再次开口:“无论我下达什么样的命令,他们都会遵守吗?”
“是的。”
“哪怕我要求他们屠杀手无寸铁之人?”
“.”基里曼抿起嘴,严肃地点了点头。“类似的事并非没有先例,有时候,牺牲是必经之事。”
“哪怕我要求他们彼此攻击?”
“原体考量军团战士们的战斗技艺是很常见的事。”
“不,我指的是互相残杀。”角斗士低沉地说,呼吸沉重的有如野兽。“以一方的不死不休为标准的。”
罗伯特·基里曼低下头,然后又抬起。他已经意识到他的兄弟在说些什么,在暗喻些什么了,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于是他只好沉闷地点头。
“我明白了。”安格朗平静地说。“所以,我的亲生父亲在我刚出生时就为我安排好了一群奴隶?”
“他们不是奴隶!”基里曼本能地反驳。“他们是你的子嗣,他们和你之间有联系的,安格朗,假如你亲眼看见你就能明白!”
“但我现在看不见。”安格朗说。“我只能依照你的描述来推测他们的模样,如果真是照你所说的那样,罗伯特,我宁愿他们都离我远远地,不要听我的任何一句话,半个字也不行。”
“但是,军团不能没有原体。”
“是吗?那么,在你遇见你的极限战士以前,他们在做什么?”
“.”
“他们在做什么,兄弟?”
“.看来我是无法在单纯的言语交锋中胜过你了。”
基里曼苦笑着看了一眼卡里尔,后者平静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于是他只好继续。
“但是,安格朗,我希望你明白,他们虽然会听你的所有命令,但那真的不代表他们是你的奴隶。”
“他们享有自由吗?”角斗士皱起眉。“他们在我面前享有违抗的权利吗?或者说,他们有不接受我的权利吗?”
“没有军团会拒绝他们的原体。”
“那么,这就是一种奴役。”安格朗严肃地说。“我仍然不了解军团和原体之间的详细关系,兄弟,但我清楚另一件事,另一件你知之甚少的事。”
“什么事?”
“奴役。”
安格朗缓缓地开口。
“我在戴舍阿角斗场待了十几年,这十几年让我亲眼见证了无数种奴役他人的方式。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洗脑,只需要饥饿、黑暗与恐惧,就能让一个人在几天后成为一个毫无知觉的麻木帮凶。现在,你说,有这么一大帮人,他们会无条件地听从我的任何命令。包括但不限于为我去死,或者屠杀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哪怕我要他们互相残杀都可以,这算什么,兄弟?”
罗伯特·基里曼哑口无言——他兄弟为他提供了一种崭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而这种方式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就像一个知道怪物存在,却从未亲眼看见的人,在某天回家的路上,撞见了那只怪物,和它身下血淋淋的受害者一般骇人。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安格朗——”一个声音在沉默的房间内响起。卡里尔缓慢地站起身,对看了过来的两名原体微微一笑:“——我可以代替罗伯特告知你原体与军团之间的特殊关系。”
“.好吧,但在这以前,我有话要对你说,卡里尔。”
安格朗同样缓慢地站起身,像是一座舒展的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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