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头磨烂了。
“奶奶,那是封建迷信!”
看着手掌一侧磨起的猩红碎皮,何朵不仅无所谓,心里甚至还有一丝骄傲。
奶奶很喜欢随口念诵一些“老话”。许娇兰曾经在女儿九岁时抱回来一只刚满月的奶猫,何朵疼爱的不得了,终日和猫形影不离。每次奶奶看到时都会碎碎念:“猫是奸臣,狗是忠臣。”看到猫舔毛的时候,便会说道:“猫洗脸,家里要来人;猫洗脸洗到头顶,家里要来贵人!”
何朵并没发现过家里来过什么贵人,听奶奶叨叨的次数多了,也都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有时候奶奶晚上过来串门,看到何朵梳头,便会神秘兮兮地轻语一句:“晚上梳头,嫁给老猴!”“猴子一会就来把你背走了!”
何朵半信半疑,虽然知道并不会真的有猴子来,但也难免胡思乱想各种可怕的画面,于是真的不敢再在晚上梳头。
每年从春末开始,一直到中秋时节,山中雨水最为充沛,草木葱郁,万物盎然,这个时节也是村民们积极穿梭山中各个角落的高潮期。悠长的吆喝、叮咚的牛铃,在山坡上点缀出一片片棉花状的白色羊群,以及蹦蹦哒哒跟在大人身后的孩童,是山里经久不衰的风景。
何朵放牛时,奶奶那句“牛怕晒,马怕淋”的老话便会不自觉跃入脑中。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天气太热时不能放牛,要让牛在树荫里或者牛圈里休息,下雨时不能把马牵出去,不然马淋雨后会生病。不过村里鲜少有马的出现。
何朵对马的唯一记忆,就是自己刚朦胧记事时,三叔娶三嫂进门的那回。印象中当时天色昏暗,她也分不清那是清早时的蒙蒙亮,还是日暮时初起的夜色。总之村里劈里啪啦放着鞭炮,村民们熙熙攘攘围在路边观望。约摸四五匹马从村口朝着自家的院子走来。
三叔穿着干净的衣服,身上挂着红布扎成的大红花,骑马走在最前面。等马队走到院里,三叔不太利落地翻身下马,严肃地走到身后,把另一匹马上的三婶抱了下来。
“真好看呀!我真想快点长大,永远都是十八岁!”
“我也是!你咋跟我一样!”
每每看到村里有新娘子嫁来,田凤和刘晓晨就会激动地感慨道。
三叔结婚的场面红火无比,就如同过年一般。以至于何朵很多年后回想起,依然不太确定那时到底是过年还是娶亲,但却对那几匹马印象深刻。不过自此后却很少再见过马匹。
山里的果子不多,好吃的水果多从外地买来。村民们更习惯吃自己栽种的水果,品种不外乎苹果、桃子、红果(山楂)、杏子、土梨之类,原因自是贫穷所致。虽然味道酸涩,总也算得上是水果。山里野果不多,而且味道普遍不怎么样,但是人们只要看到,也都习惯顺手采摘一些打打牙祭。
何朵每每拿到山桃、杏子等水果啃食时,奶奶就会叨叨着:“桃管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杏和李子要少吃!”这件事情的确不是危言耸听,何朵隔壁村同学南依的二爷爷,据说当年就是因为从外地流浪回来后,因为太饿,一口气吃了太多杏子,没过几个小时便轰然离世。
农村最早的厕所都是用石头靠墙垒起,做成一个方正的“口”形简棚,棚子上面用木柴盖住,再遮上一层油布挡雨。棚子中间的地上挖一个坑,坑里放进去一个大缸,缸上面一左一右盖两个石板或者木板固定住,中间留下的空隙就用作如厕。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往往共用一个茅房,因此时常会在厕所撞上。
如果有人正在上厕所,外头来人了,里面的人就会“咳”一声,来人便识趣地走开,等里面的人系着裤带慢悠悠走出来后再进去。有时候一连好几个人都赶着上厕所,以至于茅房外的小路上同时站着好几个人,一边漫不经心地聊着天,一边斜眼瞅瞅茅房里的人有没有出来。
每当此时,奶奶就会扯着嗓子说道:“争茅房喽,天要下雨喽!”。虽然何朵从未见到过如期而至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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