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齐整的铅笔字:“我没事,谢谢你。”
何朵没有再刻意掩饰自己上翘的嘴角,而是双手悄悄合拢在一起,独自惬意地欣赏着那几个工整清峻的小字。秀丽的字就像楚凯的人一般,神韵非凡,温雅大方。
“这次我再也不会疑神疑鬼了!”何朵自言自语道。
时间慢悠悠划到午饭时分,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在老师的释放下笼中鸟般四散奔去,只有何朵安淡地待在教室。等一切重归安静,一个身影静静地出现在眼前。何朵抬起下巴,四目对视,两人都吃吃地笑了。
只消一个小小的悸动,纯真的青春便会瞬间溢满多姿的梦幻。这些初具人格意识的灵魂,也因被认可和接纳而变得更加自信。生活的色彩不再只是黑白相间的课本和试卷,盘中餐食也因心情的甜美焕发出澎湃的味觉魔力。
这是何朵第一次得到在学习之外被肯定的自信,那份家人和好友之外新收获的关怀,着实美好而珍贵。这个如玉的少年是那么的卓然出众,可就是这样美好的人儿,又恰好和自己相互欣赏,这种高度的接纳和欣喜是成长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感觉太过美好,美好到令她甚至有些忐忑。
对于这些本应在无涯学海中尽情遨游的少年而言,早恋始终是个备受警戒的词语。青涩的豆蔻年华,酸甜并具。收敛和猜疑、对错和优劣,成为架在少年们头顶的铡刀。对何朵和楚凯而言,“亲密”关系无非是下课后一起在教室里写作业,体育课上两个班级撞在一起时心猿意马假装寒暄,抑或偶尔一天课业结束,两人在镇子里信步闲逛时的并肩溜达。
一起学习,一起走路,一起聊天,便是二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那个尖子生何朵,还有楚老师儿子楚凯,他俩有问题!”
“真的吗?我的妈呀,尖子生也会谈那个呀?”
“肯定是!总是一起写作业,毛毛还看到过好几次他们一起逛街呢!”
“楚凯胆子真大,要是被他爸知道了,肯定要往死了打!”
眼尖的同学很快便捕捉到了猫腻,两人的传闻也像细雨梭梭般悄然氤氲在教室不同的角落里。早恋的同学多得是轰轰烈烈视死如归,唯何朵楚凯静水无声,即便被大家偶尔关注,也抓不到具体把柄。只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两人在一起写作业时不符情境的眉来眼去,体育课上踢着石子左顾右盼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傻笑,和在仅仅一百多米长的镇集市上穿梭无数遍仍然精神抖擞的身影。
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是黄土高原一年中最美的时节。东南风吹过几场后,裸露的黄土终于被嫩绿的灌木悄然覆盖,那漫长冬日的死寂彻底停止负隅顽抗,大地如期焕发生机。在所有植被脱去枯衣之前,朵朵盈粉的山桃花已经高调地占据了大地的舞台,在漫山遍野中高歌生命的旋律。
山桃树生命力旺盛,随便插一二枝条或者吐一个桃核在土里,来年可能就已经成了举着花苞的小桃树了。农民们出门放牛或去地里捣腾庄稼时,归途多会随手折几枝桃花,插在不用的空罐头瓶里,整个屋子便会瞬间亮了起来。
红西初中位于大山山脊的背阴处,学校背后的整个山顶到山坡,便是铺天盖地的山桃花,这里也是何朵每周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的必经之路。起初何朵还会折枝三二带回家装饰,后来心疼桃花开败以后枯枝死去,就停止了辣手摧花,改成默默欣赏,把美丽记在心中。
桃花快要开到全盛时,周围的紫丁香也开始陆续冒头,只两三天的功夫,紫蒲色的丁香哗啦啦一夜间绽放。星星点点的紫色和红粉白等不同颜色的桃花混在一起,整座山都变成了姹紫嫣红的花之海洋。远远望去,山顶就像正在举办盛大的集会一样,一片片恣意的粉红和淡紫开的猖狂。雄伟的大山山体明明还驻留着冬日的枯黄,山顶却已春意盎然、色彩缤纷。
“仙女无心守天宫,偷得下界会新朋——”楚凯念道。
何朵一惊,气道:“好啊,你偷看我写日记!”说罢赶紧遮住日记本。
可楚凯早已一把夺了过去,大声念道:“但看山头苍茫色,水袖一舞万千红。”
何朵终于抢回了日记本,气呼呼地喊道:“楚凯,你原来这么坏,哼!”
“哈哈哈,你写的太入神了,我还以为你在写我呢!”
“想得美,才懒得写你!”
“为什么不写?我都打算写你了!”楚凯假装生气道。
“嗯?嗯,嘿嘿……”何朵害羞地笑了笑,说道:“你打算写我什么?”
“算了,写啥呢写,心都被伤的哇凉哇凉的!”楚凯站起身,夸张地剁了剁发麻的脚,朝着学校扬长而去。
“别呀!等等我么!”何朵合起日记本,笑呵呵地追了上去。
熟识之后何朵才发现,楚凯是个相对内向的人,虽然表面看起来笑若暖阳,内心却和她一样缺少自信。尤其在学业上,虽然他很努力,可和何朵之间仍然有着一定的差距。加上父亲的强大高压,学习成绩成为楚凯最为敏感的事情。而何朵这位年级第一的存在,更加剧了他对学习的恐慌,导致越用功努力却越适得其反。
而何朵看着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也会时常自惭形秽,无数次渴望自己能够变成标准美女,最好手里再有点小钱,才能配得上他的玉树临风。两个人各有心事,各怀希冀,敏感之事又都不愿提及,亦或不知如何表达,因此也常常闹出一些酸酸的小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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