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何朵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问道:“那临床合作有什么要求吗?”
“有。”医生说道:“临床合作要求病人必须符合加入试验的身体特征,身体条件太差是进不了组的。像你爸现在的情况,还是蛮适合的。说实话,当下能进入临床试验的,大多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年人,其实我们临床数据更需要覆盖各类年龄和性别的病人。你父亲现在六十七周岁,还算是当下临床患者中年纪较小的了。”
何朵一听这话,眼泪忍不住又扑簌簌滚了下来。是啊,父亲才六十多岁,就得了这万恶的癌症!原以为父亲怎么着也会活到八十多岁以上,可现实却如此残忍,连古稀之龄都没到,就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你先冷静一下吧!”医生看到何朵情绪有些激动,平静地说道。
何朵用衣袖抹了把眼泪,说道:“没事,您继续说吧!”
“临床合作一旦加入,就要完全按照临床的治疗方法进行,期间不能随意使用医生处方之外的药物,尤其是所有中药。”医生说道。
“所有中药都不能用?”
“对,包括中成药也不行。”
“这么严格?”
“是的,因为要确保对药效的绝对管控。”医生接着说道:“当然,如果过程中你们对治疗手段有疑义,或者有新的治疗方案,随时可以申请退出临床合作。一旦退出,就不能再进。也有另一种情况,当病人的条件不再符合临床合作要求的时候,我们也会解除临床试验的合作关系。”
何朵茫然不已,喃喃地道:“这可太难了。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再说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这些医学专业的事情,我也不懂。”
“所以说跟你商量。把原理告诉你,你们自己拿主意。”医生推了推眼镜,扭头看向电脑,上面正播放着何胜军的各种检查片。
何朵脑子有些乱,一时间也理不清思绪,只能想到哪里就问到哪里,“那临床合作的话,就只需要免疫疗法就能治好吗?截止到现在,你们的平均疗效怎么样?”
“免疫疗法一定要结合传统化疗一起进行。其实治疗小细胞最主要的方式依然是化疗,免疫疗法只是给化疗的过程保驾护航。通俗理解,免疫就是针对身体基础系统的抵抗力、免疫力进行的治疗,对小细胞本身不起主要作用。化疗对身体毕竟有一些副作用,正向作用的时间也有期限,而免疫就是尽量延长化疗对身体的正面治疗效果。”医生说道。
“是啊,可是您也说了,化疗对身体有副作用。实不相瞒,王医生,之前我们都是看到听到别人得肿瘤,然后化疗放疗什么的,那时一切离自己还很远。但是化疗对身体会产生巨大副作用这件事情,却是多年来我们听到的话题。您也说了不管有没有免疫疗法,我父亲的病都只能通过化疗治疗。可是化疗对身体的伤害那么大,据说很多病人最后没被癌症给杀死,反倒被化疗弄的油尽灯枯。化疗,对身体的损害真的那么大吗?”何朵滔滔不绝地说道。
医生对何朵的疑问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奇或者不悦,看得出来这类问题对他们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听完何朵的顾虑,王医生反倒耐心地说道:“化疗对身体一定有副作用,毕竟药物打进去,不像靶向药那样是针对病灶发挥作用的,而是在你的体内,针对所有细胞同时去洗礼。所以副作用肯定有,但是是相对的。虽然身体的抵抗力弱了,但是肿瘤也下去了,对患者整体而言,身体的好转是立竿见影的,至少你父亲不会像当下这样每日咳嗽咳到吃不成睡不成。化疗确实不能根治,但让患者在最后这段时间享受到高一点的生活质量,也是非常重要的。”
何朵紧闭双眼,长叹一口气,问道:“就没有别的治疗方案了吗?中药可以吗?”
“就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治疗手段,没可能。中药你可以去试,但是没什么希望。想必你这段时间多少应该也了解过了吧?”医生说道。
何朵点点头。确实,这段时间里,自己也没少问过江临有名的中医大夫,的确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如果不选择临床合作,而是我自己自费买免疫药物请医院用,那是不是中间我就可以根据需要随时给父亲调整中药服用?”何朵问道。
“是这样的。但是一年二十万,你想好了,而且临床合作的药和自费的药都是一样的。”医生淡淡地说道。
“好的。谢谢医生,等我这两天和家人们商量一下吧!”
何朵告别医生,无力地游荡在走廊里,脑子里一团乱麻。
“朵朵,朵朵——”
何朵在转角处徘徊的身影被许娇兰看到,她远远地喊了两省女儿。何朵赶紧悄悄调整下情绪,走了过去。
“你爸说突然有点饿了,想喝红豆汤。”许娇兰说道。
“饿了呀!那说明胃在工作了,好转了呀!我这就去买。”何朵笑道。
“你见过医生了吗?”许娇兰问道。
“还没。那不一直在等这么,他办公室一直都有人。”何朵撒谎道。
“那要不我去买吧,你继续等着。”许娇兰说道。
“你这腿那里走得动?我去吧!很快的。正好也快晚饭时间了,你想吃啥?妈。”
“没啥想吃的,随便买吧。”
“行。”
何朵趁着外出给父母买晚餐的机会,再度理了理头绪,决定先不要着急回复医生,这两天带着父亲的检查报告,再去其他中医院问问。
晚饭买回来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何朵假装在医生办公室呆了一会,回来以“医生说报告还要再等两天才能出来”为由搪塞了父母。看着爸妈悠闲认真地吃着晚餐,小心翼翼地和前来查床寻呼的护士们打着招呼,何朵心里再次揪成一团。
这一下午,情绪的起伏太大了,这么多信息和负能量压在心里,她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际,赶紧找了个借口提前回家。
在车里呆愣了半个小时,才反应过来居然还没启动。等她恍恍惚惚驶上回家的高架时,外面已是灯火阑珊。一个人行驶在苍茫高架上,看着身边呼啸而去的车子,一时间竟不知自己的终点会在哪里。猛然一个回神,何朵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除了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全身再无任何力量。
之前千方百计压制下去的消极念头和哀伤画面,终于如突破牢笼的黑手,纷纷肆虐地浮现在脑际,冷漠地揪着何朵本就刺痛的神经。眼泪不断冲刷着脸庞,以至于连前方的路都变得模糊不清。何朵放慢车速,充耳不闻身后焦灼烦躁的喇叭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世界这么大,原来只有在车里的时候,才能纯粹地释放出自己。那对孤独无助的老人还在身后等着盼着自己救他们走出病痛、迎接光明和自由,可事实留给他们的,却是倒计时已敲响的告别。希望越是坚守,越能让人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命运啊,我如此挣扎嚎啕,你听得到吗?天大地大,谁来给我一个支撑?谁来给我一丝希望?谁来给我一点力量?!父亲温暖平和的笑容明明还在眼前,又如何能让人接受他即将消散的结局?
“爸!爸!爸啊!我好难受——我好心疼——我舍不得你啊!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啊?爸——”
车子默默飞驰着,何朵早已哭的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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