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过了一天,何胜军却连坐在床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了上个厕所,何家三姐弟把他扶坐起来,在床头足足歇了十几分钟,可还没等到下床,人已经又晕的全身无力,只得再次躺倒在床上。
反复几次后,何平只好买来尿壶给父亲方便,何朵也忙不迭地给他按揉腹部,何文则端着筋膜枪给父亲的四肢不断按摩。虚弱、胀气、便秘、头晕、浑身无力已经够折磨的了,偏偏这时候何胜军的四肢也开始疼痛起来。
三个孩子服侍了一阵,何胜军方觉身体回缓了一些,然而久躺在床全身难受,又总想翻身换个姿势,可当他奋力翻身时,腰部却传来被撕扯的剧痛,这让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何朵顺着父亲的描述在腰部摸索了半天,摸出来两颗小枣般如同淋巴一样的肿块。别说用力了,只是稍微按了下,何胜军就吃痛不已。
“说好了没事了,休息休息就好,怎么就休息成了这幅光景?难道是一直以来吃不上正常餐食导致的虚弱吗?”何朵愕然不已。
“马桶边上怎么有一团血迹?像是上大号蹭破的,你们有谁便秘出血了吗?”何文在洗手间说道。
何朵赶紧过去看了下,果然一小团深黑色血迹挂在马桶前沿内测靠下的地方,因为位置相对隐秘,如果不是特意擦洗马桶,几乎不容易被发现。
“没有啊!”许娇兰和何平也过来看道。
“爸,是不是你昨天晚上晕倒前上大号流的?你当时擦屁股的时候没看到吗?”何朵问道。
何胜军虚弱地喘着气,说道:“没余视。”余视是宁水的地方方言,就是注意的意思。
“爸啊,你这哪里是没有出血,这可是血淋淋的血迹了!以前一直问你有没有黑便,你都说不知道。这都流出血了,你这黑便还不知道多久了!”何朵焦急地说道。
何胜军有气无力地说道:“三四天才上一次大号,半天都还上不出来,总共都没真正拉出来多少,谁还能看到那些。”
“不行咱们还是去医院吧!”何文说道。
“嗯,赶紧收拾收拾,现在就去。好吧,爸?”何朵问道。
何胜军这次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此时已是正月初六晚上八点多,许娇兰慌乱地收拾着东西,何文则负责给父亲穿戴衣服。何胜军此时气色极差,脸上隐隐泛着一丝黑气,苍白的嘴唇上还挂着几个大大的血痂。眼下他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叫救护车。何朵拨通了市人民医院的急救电话,和哥哥一起早早等在小区外面。
由于是老旧小区,入口处的车辆通道无法容纳救护车通行,救护人员只能卸下来推车,手动推到家里。由于何胜军已经虚弱到无法坐起,何平便靠在他背后,让父亲的上身靠着自己,方便慢慢推着他挪到担架上。然而何胜军的身子却总是不停地歪倒。
体格高大的何胜军此时依然有一百五六十斤,救护车上下来的又只有一个男人,再加上何平,二人根本无法搬动何胜军庞大的身躯。一家人叽叽喳喳折腾了半天,最后决定把何胜军裹在被子里,众人一起抱着被子把他放到推车上。
可令人头大的是,从家门口到单元楼大门是一个很小的拐角,且出门后紧接着就是三四个台阶。这个连续两个急拐弯又带着台阶的出口,让一家人反复折腾了十几分钟才总算通过。
推车载着何胜军,在老小区坑洼不平的石子路上颠簸了五六分钟,终于抵达大门口救护车的位置。
坐在救护车上,看着一路璀璨的春节灯光,何朵心里全然不是滋味。千计划万计划,怎么都没算到会让父亲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熄火的父亲!愿上苍垂帘,让他赶紧好起来吧!
救护车抵达医院后,工作人员指挥何家人把何胜军推到导诊台便悄然离去。何朵等人在原地待了五六分钟,迟迟不见有医护人员前来,只好小心地走到导诊台问询。
“救护车送来的吗?”
“嗯。”
“什么情况?”
“小细胞肺癌广泛期,全身无力,吃不下饭,非常虚弱。”
“嗯?那咋没人跟我说?真是!”工作人员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开始给何胜军做收录手续,并且进行了量血压和抽血的常规操作。
“我去,这血小板也太低了吧,才只有5!危重病人啊!”急诊科医生看到何胜军的血检报告后说道。
何文何朵面面相觑,早已无语。
“医生,我爸爸现在胸腹和颈部ct也都做完了,生化等血检也做了,我们已经在医院的急救推车上躺了三四个小时了,能不能安排我爸尽快住院啊?还有您前面开的血浆和血小板,什么时候才能来?”又折腾和耽搁了许久后,何文何朵哀求着医生。
“这样吧,给你们先安排到急诊观察室。”
瞿秋生接到何文的通知后,连夜赶回宁水,此时也已经来到医院,便和何平一起把老丈人推进了急诊观察室。然而这里除了气温较高,打针输液的医护人员离得较近之外,再无其他优势。何胜军依然躺在最初载他来到医院的那个推车上,既窄又短,两只脚长长地伸到外面,身子两侧连放置手机和纸巾的空隙都没有。何平不停地给父亲掖着被子,拿自己和父亲的衣服给他包裹双脚。
“爸的被子湿透了,应该是刚才出门的时候尿湿了。”何平低声说道。
“怎么会这样?”何朵揪成一团的心几乎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病重到小便失禁的地步。
“会不会是刚才我们折腾的太厉害,把爸的肚子给挤着了?”何文说道。
“何胜军,何胜军,血浆到了!”
正忧郁无助间,救命的血浆到了!何朵等人连连朝护士挥手应答。
“家属,我们这里不能允许这么多人在的,只能留一个人,其他人赶紧出去吧!”护士麻利地给何胜军输上液体,对何家三姐弟说道。
“护士,我爸爸现在自己不能动,他又一直喊着想上大号。如果一会儿真的要去厕所,留一个人根本照顾不来的。可不可以让我们多留一个人?”何文和何朵百般央求,护士却坚决不同意。
“真的不行,这是政策,我们没有这个权限。”
“你们都是专业的医护人员,看不到病人现在多难受吗?看不到他的血小板只有五吗?我们一个个全都有核酸检测,而且都是今天新做的,为什么就不能通融?制度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何朵隐忍了一整个晚上,加上对父亲病情的担忧,早已焦虑不已。一个没忍住,便跟护士吵了起来。
何文赶紧夹在中间说好话,一边训斥妹妹脾气太急,一边也委婉地请求护士通融。
争执间,瞿秋生远远地喊道:“行啦,别吵吵了!快过来!”姐妹俩赶紧跑到父亲面前。
“憋的不行,想尿但是尿不出来。”何胜军说着,全程闭着眼。自从来到医院,他就很少再睁开眼睛。
和江临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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