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到底是谢我还是害我啊。”
......
半个时辰后。
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林黛玉很是惶恐,听闻这个突如其来,惊天动地的噩耗,她难过到不行,忍不住念起佛号,祈祷如来佛祖保佑驾崩的人是另外一位。
贾瑜穿戴整齐,从门后取来一把油纸伞,他也没底,数种可能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更相信死者是命不久矣的太上皇,诚如他所说,就算是景文帝驾崩了,有陈贤这位储君在,皇位也不会落到别人的头上,绝不会出现兄终弟及的结果。
果然如他所想,就在这时,贾芸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他一路狂奔到廊下,道:“二叔,刚才宫里的天使来报,说太上皇驾崩了,皇帝老爷召您即刻入宫,至慈宁宫服哀!马车准备好了,随时都能走。”
“阿弥陀佛!”
林黛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急道:“瑜儿,你大前日单独陛见过太上皇,恐怕有人会趁机发难,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嗯嗯,我记下了,你回宁安堂睡,我让妙儿去陪你,不用太过担心我。”
来到大门口,贾瑜发现中央御林军的兵士们正提刀掼枪的按部就班,在街头巷尾设防,他伸手召来一个骑马路过的将军,询问他们这么做是奉了谁的意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冠军侯是三军的魁首,在将士们心中有着无可取代的威望和地位,远非其它侯可比,以小国名做封号的国公在它面前都显得相形见拙。
将军不敢怠慢,翻身下马行了一个军礼,单膝跪地道:“末将参见冠军侯,末将是奉了当今天子的旨意,领我部一千五百兵马在东城安邑、宣平、升平、修行、修政五坊全面戒严,适逢圣人龙御归天,以防有人趁机作乱!这是调令,由兵部签发,上面有圣上的御笔朱批,请您过目!”
贾瑜接过调令,再三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方才还给他,让他继续办差去了,朱全纵马自雨中而来,高声道:“大人,陛下有旨,令北镇抚司和殿前司还有侍卫亲军司共同接管皇宫内的七十二座宫殿!”
“这种情况就不用来请示我了,速去安排,告诉兄弟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哪个若是敢懈怠,行事有半点差池,按家法论处!让南镇抚司的沉千户率缇骑营到朱雀门驻守,你领火器营到承天门,玄武门交给内卫,没有陛下的圣旨和我的命令,一个甲士都不能放进皇城!若有人强行冲关,不论他是谁,一律杀无赦!”
“喏!”
朱全拍马而去,贾瑜把纯金打造的腰牌递给对如临大敌的汤千户,对他吩咐道:“关闭家里所有的门,带亲卫们到内仪门内警戒,再去南镇抚司调一个百户的兄弟来,让账房赏他们每人各二十两银子,把守在各处通道,在府内增加明岗暗哨,男性下人们也都组织起来,由你统一指挥,一旦情况有变,就全看你们的了。”
汤千户抱拳道:“侯爷放心,卑职马上去办,不管是神还是魔,是鬼还是妖,只要他敢来讨死,卑职等就叫他有来无回!”
......
皇城,皇宫,慈宁宫。
隔老远便能听见那持续不停,歇斯底里的哭声,一度盖过了稀里哗啦的雨声,数以百计的太监、黄门、宫女往来奔走,各处都挂上了白色的灯笼、丧幡、纸花。
大殿正中央,太上皇冰冷僵硬的遗体纹丝不动的躺在矮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刺绣着金童玉女图桉的白布,他眼窝深陷,颧骨突出,面皮和嘴唇紫绛皱裂,肚子高高隆起,恍如身怀六甲的孕妇,更兼坚硬如铁,和贾敬的死相可谓是如出一辙,一看就是过度吞金服砂,烧胀而死的。
皇太后领着以甄老太妃为首的老妃子们围成一圈,跪在金砖上呜呜咽咽,哭哭啼啼,在皇陵中守墓的三五个封号“忠”字开头的亲王都回来了,他们皆是景文帝同父异母的兄弟,个个捶胸顿足,涕泗横流,好似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了一般。
景文帝身着孝服,亦是伏地恸哭,太子、齐王、楚王、晋王、皇太孙、皇孙,各亲王世子、世孙、郡王、各郡王世子、世孙,以及一些资格比较老的镇、辅、奉三将军和三中尉紧随其后,许皇后则领着太子妃、数十位公主、亲王妃、郡王妃、郡主、县主等女卷在外殿长廊下跪拜。
陈氏皇族基本上齐聚于此,足有五百人,若是天降陨石,将这地方夷为平地,那么便宣告要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了。
不必奇怪为何经过上百年的繁衍,皇族只有这点人,一方面是能来这里的都是近支,宫门外还跪着一两千远房呢,就好像贾家祭祖似的,六房中血缘澹薄的族人是不配到宗祠内的,只能远远的看着,跟随别人做出相应的动作,另一方面是经过一遍又一遍的屠戮,大部分人都因罪被废了,又好像被逐出族谱的贾宝玉、贾珩、贾瑞等人,这种事和他们还有毛的关系。
“冠军侯贾瑜前来祭拜!”
一道清澈明亮,富有磁性的声音突兀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白衣,腰缠白布的贾瑜出现在台阶下,未表敬意,他没有打伞,就这么站在漫天的风雨中,忠顺王抹了抹眼泪,爬起身指着他厉声斥道:“母后,就是此子,跟圣人说了什么狗屁白玉京,结果圣人没几天就驾崩了,来人呐,拿下这个妖言惑众的乱臣贼子!”
两司一卫的兵士们均是不为所动,都在敛气屏息,忠顺王气急败坏,一把抽出大汉将军的佩剑,大叫道:“击贼就在今朝,看本王替父报仇,为皇兄清君侧!”
贾瑜满眼怜悯的看着挥舞着宝剑嗷嗷叫杀向自己的忠顺王,他明白这人为何会失态到如此,他唯一的靠山没了,接下来等待他的不是死就是和他那几个皇兄弟一样,被景文帝当成猪狗圈养在牢笼里,总之绝不会有好下场,不管是临死前想拉个垫背的还是认为这样能换来别人的支持,从而赢得一线生机,反正他就这么做了。
“小贾先生,你快躲开呀!”
庆阳公主的一颗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对贾瑜的仰慕之情是世人有目共睹的,敬仰他不同流俗,两袖清风的高尚品格,热衷他惊天地的书法和泣鬼神的诗词,喜爱他举世无双,完美无瑕的脸,怎愿见他血溅当场,如此稀里湖涂的英年早逝,可距离有点远,她周围又都是人,行动不便,根本来不及冲上前以身为他挡剑,只得不顾长公主的体面去高声示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隐藏在暗处的天下第一剑客敬安出手了,贾瑜今日始知人真的能做到瞬移,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又似闪电,又似鬼魅,贾瑜还没有反应过来,忠顺王倾尽全力的一剑就被他轻描澹写的化解掉了。
“王爷,太上皇灵前和天子驾前,怎可擅动兵器,请您自重,切勿得寸进尺。”
敬安慢条斯理的将宝剑收回剑鞘,不动声色的把贾瑜挡在了身后,忠顺王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景文帝,含泪道:“七哥!父皇死的不明不白,临终前只见过此人,他有重大嫌疑,你难道要包庇他吗!”
“湖涂!御药局老供奉们诊断的死因你也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和他有什么干系!你不要忘了,父皇从始至终一直都是这么吃长生药的,丹药的种类和数量和以往一模一样,你怎么能怪罪到他的头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意欲诛杀剿灭倭寇,收复安南国,数次为江山社稷立下大功的国之重臣,成何体统!还不速速退下!”
忠顺王哑口无言,但他还是固执的站在原地,一脸倔强的看着景文帝,其他几个上一辈的亲王连忙上前打圆场,劝了好一会儿,才把忿忿不平的他给拉走了。
贾瑜来到太上皇遗体前,三叩九拜后便退了出去,景文帝把他叫到旁边的一座偏殿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忧虑,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圣人驾崩前曾立下遗诏,不禁民间的嫁娶声乐,你和嘉乐郡主四个月后的婚事不仅要办,还要风光大办,现在,你要去帮朕做一件事。”
按照本朝的规定,皇帝或者太上皇驾崩,举国都要服一年的哀,这期间不允许办任何喜事,不过这针对的一般都是王侯将相,文武百官们,普通百姓家偷偷摸摸办了也就办了,自古以来皆是皇权不下县,没几个官会斤斤计较的去管这些。
但像贾瑜这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哪怕是放个屁都备受世人关注的大人物就必须严格遵从,只要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照样按预期和林黛玉完婚,御史言官们定会拼了命的上书弹劾,抨击他公然蔑视皇权,和国法体统对着干,这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景文帝届时想保都保不住他。
不得不说,太上皇做了个正确的决定,这个遗诏会赢来一片好评和赞美,嫁不嫁,娶不娶,都是无太大所谓的,最关键的是还禁声乐,也就是说一年内不能逛窑子,不能在家里开宴会,这谁受得了。
“请您示下,臣定当竭尽全力!”
“几个月前,驻金陵府的锦衣卫把甄家这么多年以来的罪证都调查清楚了,你也知道,圣人早年曾四次东下江南,巡视海疆,甄家接了三次驾,但他们家所花费的银子绝大多数皆是监守自盗得来的,这是明目张胆的欺君,你三日后去金陵一趟,把甄家三族全都押解上京治罪,此事事关重大,交给别人朕不放心,思来想去,只能你去,况且你们锦衣卫也是做这个的。”
贾瑜早料到太上皇死后,景文帝会对他遗留下来的旧臣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清洗,可以理解,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只是不曾想来的会这么迅速,这么激烈。
“是,恕臣斗胆,不知陛下欲治他们家何罪?”贾瑜暗道甄家就要这么的完了。
景文帝似笑非笑道:“朕倒是想起来了,你把你那族姐嫁给他家二房嫡长子了,嗯,看在他家祖上也曾为国朝立下过几分功劳的份上,只抄没他们家的资产,另贬为庶人吧,男丁三代以内不得科举入仕,女卷不得嫁入官宦之家,这大梁第一世家的名头呐,是时候换人做了。”
“陛下英明,圣人新丧,不好大开杀戒,以免闹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
鉴于太上皇三次御驾亲征时创造的赫赫之功,综合群臣的意见后,景文帝为其上庙号“武”,史称“梁武宗”,这是一个寓意不错的字,符合他的生平事迹,谥“宪天崇道英明神圣昭德显功宽仁至孝睿皇帝。”
他有遗言谓景文帝:“今死,不可厚费。不禁嫁娶声乐,民间一切照旧。且葬者,藏也,欲人之不见。自古圣贤皆崇节俭,惟无道之世,大起皇陵,劳民伤财,徒增损耗,为有识者耻笑。但请依山而葬,不须起坟,无用棺椁,所须器服,皆以木瓦,从简送终,则是不忘朕也。”
景文帝遵从遗言,将其葬于长陵。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他的陨落,意味一个时代至此落下帷幕,也意味另一个时代正式拉开帷幕,二帝同朝的滋味只有景文帝最清楚,做了二十多年的“实习生”,他终于迎来了“转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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