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取出一卷书来。
董志张和徐干好奇看去,那书的页边已然磨毛,显然是经常被翻看,且有了相当年头的。
书的封皮上,是手写的四个大字——行之,上也。
董志张和徐干对这句话都十分熟悉,瞬间就猜到了这是什么书。
此是蓬莱道洲,前汉时着述《太玄》,开一脉儒家别传的大修士扬雄的《法言》!
扬雄在蓬莱道洲传人极多,至今仍有许多修士以身为《太玄》传人而自豪。
董志张和徐干,当然也不例外。
《法言》是扬雄在《太玄》以外的又一着作,不涉及具体的修行法门,专门讲述道理,是蓬莱道洲大部分修士的启蒙读物。
学,行之,上也;言之,次也;教之,又其次也。
正是《法言》的开篇第一句。
陈仲早年,未曾遇到钓叟时,便是由父亲教授《法言》为启蒙。
这本书,是陈仲亲手抄写,字迹于今日看来,笔力稍显稚嫩,唯有以性灵观之,方可见其锐利锋芒,令人毛骨悚然,万万不敢阻挠!
在岫山之中,董志张见过那废弃庙宇里的刀刻之字,当时还为那些字迹所蕴含的锋芒刀意而震惊。
此刻,看到陈仲少年时所手书之字,方才知道何谓“天壤”!
庙中的刻字,锋芒固然逼人,历经岁月,仍旧横压一山妖魔。
但那些字,无论何人看到,均能体察其咄咄逼人之气,这便意味着刀意不够纯粹,时时有所发散,威能自然便会逐渐降低,能够坚持十年、几十年,但绝无法维持百年、数百年的可能。
而陈仲的字,看到的第一眼,是缺陷。
笔力稍显稚嫩。
这是从凡俗之人的观赏角度出发,才会得出的结论。
但实际上,以修士的识见细细体悟,则可知,字中蕴藏的,无比纯粹的“秉道而行”的神意。
得此神意,方可感知锐利,因为写下这四个字的时候的陈仲,所持之道乃是“公”,是“平”,是“直”!
秉此道而行,便是一切不公、不平、不直,皆在杀灭之列!
一往而无回。
要做到这样,自然而然就需要足以杀灭一切不公、不平、不直的力量。
因此,那字中意蕴,才会锐利无匹,也必须锐利无匹!
这里的锋锐,意蕴数转,又自然而然,时时藏锋于内,只待遇敌,必将震惊世人。
这样一道神意,莫说维持百年,即便千载岁月,也必不少竭。
于神意一道,堪称登峰造极的典范。
岫山废庙的刀意,与之相比,就好似幼童与成人之别。
董志张感叹之余,忽然想起,以书的保存状况推算,这字岂不是陈仲少年时所写?
闻名止恶陈子正,果然不可幸致!
董志张这里念头百转。
陈仲可没有那么多感慨,他早已弃儒从道,这部《法言》,留在他身边,也只剩下追思亲人的作用。
而如今,恰好可以赠与杨丰。
无论是杨丰先前豪言的“我当其后”,还是陈仲隐约猜测的他可能面临的坎坷,这部书,都很适合他。
“欲要登我门墙,却非易事。此书非我道传,然而有我真意,若得开悟,无论何时何地,哪怕你已是耄耋苍苍,亦可随时寻我,列我真传。”
陈仲一边说,一边将书递到杨丰面前。
“若是悟不得,则你我缘法已尽,不必再求。如何?”
听了这话。
徐干与董志张一起失色。
不是赠书,而是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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