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方府的门房里聚集了好几十人。
个个都是方翅乌纱,黑缎子面的官靴,红色或蓝色的带补服的官常服在身,各人又都有贴身的小厮跟着伺候,时不时的添茶续水,或是送上些小食点心……方府可是没有饭招待客人的,在门房里候见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有几个红袍官儿也是冷曹闲衙门里出来的,真正有实权的要角大员,这时多半在外客厅或是外书房里候着,真正得力的心腹人物,早就直接延请到书房里去了。
辽东的消息传来,京师不仅民间震动,官场也是大震。
原本各党都有出手弹劾方从哲的打算,后来傍晚从内阁传出消息,万历皇上已经派宦官传过中旨,对方从哲无一语斥责,相反还是隐隐表示了对方首辅的支持。这样一弄,弹劾首辅肯定是不成了,凭白树敌,自己最终还是灰头土脸。
驱逐首辅在大明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有成功也有失败,最要紧的就是发动的时机或是揣摩皇帝的心意。
有皇帝支持辅臣仍然去职的首辅,皆因闹到举朝各派势力全部反对,首辅就算有皇帝支持也只能黯然离去,也有群臣揣摩出皇帝心思,几封奏章轻飘飘的就能叫首辅请辞的事例。
方从哲此时根基尚牢,各党最终的火力多半是要落在兵部尚书和辽东经略杨镐的头上。
本兵一时攻不倒,杨镐却是破鼓人人捶,方从哲也明确表示,杨镐此回罪过不轻,待新经略上任后,在前方查明实证,到时候再做临机处置。
到晚间时,辽东新经略的人选,已经成为各党之间竟逐的焦点所在了。
“辽事容易办的很!”
门房中的客人多半是陛辞的地方官,临行前再来求见首辅,也有一些是奉命办事的中下层官员,手里有与内阁和首辅相爷相关的政事,然后找个借口来私邸请见,多少攀个交情。也有是门生弟子,只是关系较为疏远,这才被安排在门房候见,不过这一类是多半会得见的,方从哲好歹会念点香火情份。
最多的便是来撞木钟的求差事的,说大话的中年官员便是其中一个。
辽东的事传扬开来,方府的门房客厅中众官也不免要凑凑热闹,聊几句辽东的事,关心一下时局,尽管众人多半对辽东之事并不了然于胸。
此人貌不惊人,身材矮小瘦弱,说话时却偏昂首挺胸,显示出强烈的自信和过于张扬的傲人神采。
这样的人一般心理都较为狭隘记仇,厅中的人和这人不熟,倒也没有人驳他的回。
有人认得这人是前翰林庶吉士后又调补户科给事中的姚宗文,给事中位卑权重,基本上在大明朝堂属于横着走的一群,而且将来升官极快,姚宗文却是性格过于张扬浮夸,不为上官所喜,前两年其母病逝,姚宗文丁忧返乡,此时应该是刚刚丁忧完了想回京来复职,不过消息灵通人士知道这人身上毛病多,补缺复职一事迟迟没有下文,这一次方宗文到首辅府邸来想必是来求复职一事。
无人趣凑,方宗文也不以为意,犹自大言道:“辽事应用辽人守辽土,不需朝廷调派大军,只需选拔得人,多选辽人军户中强者充实士伍,将帅用心,经略指挥得宜,东虏不过跳梁小丑耳。”
有人笑道:“方大人胸有成竹,果然知兵矣。”
这人是在讥讽,方宗文却坦然道:“吾自幼喜读兵书,倒也称的上称兵。若朝廷放吾于辽东,实粮饷,选壮士,实营伍,辽事转瞬可定。”
“无知狂生!”在场的人都在心里下了评判。
……
方从哲在等几个重要的客人,此前他已经见过楚党和齐党的人,两党提出来的人选都是同一样,现在只要等东林党的人到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新经略的人选在今晚就能定下来,而且多半估计可以叫皇帝觉得称心。
这时一个长随走进来,将门房里候见人的名帖捧了上去。
方从哲随意瞄了几眼,示意把几个还算熟悉的门生的帖子留下,叫他们等着候见,其余的人一起奉还,今晚不再见外客。
“老爷,”长随提醒道:“这个方老爷是给事中。”
相府的人要学会识别官员的重要性,并且给主人适当的提醒。给事中只是七品或从七品,但运作好了,权势甚至不在部堂之下。
“他是来求起复的。”方从哲道:“这人风评不好,裹着几个人卖直求名,晾着他,以后再说了。”
“是。”长随躬身应着,又顺口把方宗文在门房里说的话说了。
“用辽人守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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