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
附着在回忆里的痛苦犹如细蛇撺掇在五脏,林照捂住嘴巴,冷静下来思考,至少……她本应死在荣王府,而不是娘家祠堂。
“开门!你们这些老货!”
院外的人大喊。
春分!
林照不可思议的回头。
她费力起身,直直的往前走,一把推开屋门,风雪霎时如刀割脸。
院门上了木闩,院里白皑皑一片雪,墙上积的老厚,只剩下右边靠墙处那颗粗壮的参天老柳树,叫雪压的弯腰。
角落里搭了个小木亭,矮矮的很粗陋,里头烧着炭盆,架着炉子在煮茶,盯守着林照的几个婆子坐在里头取暖。
见林照站在屋门口,婆子们面面相觑:“这……二姑娘怎么出来了?”
一听这话,院门外的春分发了狠,侧身冲撞,竟将木闩给撞断了。
林照记得这景儿。
那年正月十五,太后借上元宴亲召见父亲入宫,后者回来就定了自己和荣亲王世子的亲事,她不肯,父女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做父亲的被如此顶撞,当即罚她手板,又叫人关在祠堂,直至她同意联姻。
林照是铁打的性子,手心打烂了也不吭声,在祠堂生生饿昏过去。
那是文道二年的事,林照看着来人,一时难以判断。
难不成回到了过去?
春分裹着厚厚的红褐色的短袄,只有衣摆处有丹参样的绣花,身材胖墩墩的很结实,头上用红绳扎着小髻,这小绳还是有一年端午节林照给她搓的,雪天冷,春分冻得脸僵,连着梨涡都红了。
林照眼眶微酸。
这丫头跟着自己陪嫁到荣王府十四年,死的时候瘦的像一把柴,她险些记不起了,春分从前竟是这么胖乎乎的姑娘。
见院门被撞开,婆子们诧异起身。
春分顾不上她们,瞧见台阶上站着的林照,焦急道:“姑娘!”
说罢就要往里闯。
几个婆子见状上来拦,奈何春分力气大,四个人你推我搡的。
“老爷吩咐了不许人管,你乱闹什么!”
“你们这些个老货敢拦我!不怕的跟我去见老爷!”
“你要是闹去仁和堂,吃不了兜着走!”
“二姑娘好歹是主子!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叫她这样病着!”
“病了?我看她好得很!哪里像是病了!要我说还是快向老爷认错!事情妥了咱们都好过!”
春分推了婆子胸脯一把,回头指着道:“没病?你们见哪个好人大冬日的赤足站在雪里挨冻!”
婆子转头,林照呆愣愣的站着,像个直杆子,想着二姑娘平日里不这样,顶多孤僻不露笑,这倒真像是傻了。
春分又道:“二姑娘要真在这里冻出个好歹,她到底是嫡出的姑娘,不知道比你们这些下贱的老货尊贵多少!到时候看老爷和夫人怎么把你们打出去!”
这么一说,婆子们还有些犹豫。
“你们可想好了,姑娘现在不一样,老爷还有要紧事要托付我们姑娘!”
要紧事指的自然是联姻之事。
这句话果然分量十足,婆子们不再阻拦,一个穿灰袄子的带头让开,没好气儿道:“让你进去也就罢了,我们也是挂记着姑娘贵体!”
春分横眼,径直往院门跑,快到那柳树边。
林照看着春分。
正月二十四,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文道二年正月二十四,大陈朝下了开国六甲子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大到足以载入史册。
只是依稀记得还有一事。
春分快跑到柳树下了。
脑海中的迷雾散开,林照骤然嘶喊。
“春分——”
春分吓一跳,稍稍住脚,还不等反应,身前的大柳树发出咔嚓巨响,那压着厚雪的枝条猛地砸下来,惊的她倒在雪地里。
怀里装着热水的猪肚倒是帮她垫了一下。
院里几人都吓住了,婆子们齐齐后退几步,春分厚实,摔着一下没怎样,但要是二姑娘没叫住她,后果不堪设想。
喊完那一声,林照的力气耗尽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姑娘!”
呼声交杂,有人过来拽她。
林照记起来了。
文道二年正月二十四,春分被柳树砸中,瘸了左腿,下巴留了很丑的疤,她不愿嫁人,甘愿陪嫁到荣王府守着自己,一守就是十四年。
但是这辈子,春分不会遭此劫难了。
她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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