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从前是白净如玉,修长如葱苗,如今伤痕累累,血涸其中。
这双手在她身处闺阁之时就名满庆京。
林照不善女工,却写得一手好字,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凌鹤体,学得一两种写法就足以争门路,她却将十二种写法练习的炉火纯青。
又喜丹青,她画布上的喜鹊是似乎打春就要飞走般活灵活现。
陈望从前最喜欢她的手,将其视若珍宝,他对着这双手又亲又咬,将它啃得血肉模糊还不够,还要用器具活生生的夹断,再愈合,再夹断。
想到这里,林照的脸色又不太好了。
“芒种,把窗子关上。”
唐氏吩咐,又叫其余人都出去,自己坐在旁边盖着花布的圆凳上。
林照心头苦涩,母亲似乎从来不会坐在她的床边,拉着她的手,或者摸着她的脸温声细语的说,永远都是这样疏离。
“还未开春,天寒地冻的,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去祠堂罚跪了。”唐氏道,“有些事情我开了口,就由不得你父亲拿主意了,但你也要给他奉茶赔罪,不能在长辈前失了礼数。”
礼。
母亲最后也是折在了这个字上。
她似乎没有情,只有礼。
她对父亲没有夫妻情,只有相敬如宾的礼,对自己和三哥也很少有骨肉情,全是教养礼。
“女儿知道。”
林照还是答应了。
唐氏点头,林照意料之中的,她又提起联姻之事。
先帝在时,独宠萧德妃所出的九皇子颖王,林照的祖父投其所好,也青云直上,得了个云麾将军的武将肥差。
本以为颖王登基,能落个新贵名头在龙椅下享福,谁知道先帝一朝驾崩,是二皇子辽王坐了龙椅,让林祖父狠狠的吃了一亏。
辽王早年在颖王母子手里吃了不少苦头,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了这娘俩,虽然没有迁怒旁人,但刀在脖子放着,林祖父的日子并不好过。
朝中受排挤不说,每日散朝赏廊下食的时候,别人都是按规矩分的甜米粥、煎饼、粽子一类,偏偏他是一碗价值数两的羊肉羹。
人人都说是赐死。
林老爷子每每下咽,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虽然新帝未动杀机,但半年下来,林老爷子被吓得疯癫,一朝病死了。
留下的云麾将军位,林父虽然承袭,却被夺了左护军兵符,也是个无用的虚职。
加之陈朝重文轻武,林家愈发颓败。
上元那日,林父得太后召见入宫,老人家是颖王养母,见林家受如此牵连心有不忍,便同林父说,择一家新贵大族联姻,维持家族地位,顺便向皇帝示好。
她老人家至时会帮他在皇帝面前求赏赐婚。
林父窥见生机,立刻回去同林照说,看上了荣国公次子陈望,虽不是嫡出,但他极其得宠,未来封世子做嗣王是板上钉钉。
她上辈子不得不同意。
七月中进了荣王府。
新婚当夜掀开盖头,林照见到了气度翩然的陈望,和他摆在桌上,那一套十九种的寻欢器具,以及那些骇人的阴恶癖好。
林家扶摇而起。
林照的噩梦也就此开始。
十四年。
林家迈出的每一步,都走在她林照的血肉之上。
林照攥紧床单,不叫自己陷入回忆的痛苦中。
不能了,再不能踏入陈家一步!
唐氏平静道:“儿女婚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不需与你商议,我和你父亲已经选好了人家,那日你争闹,人多眼杂不便托出口,这会儿倒是不得不告诉你了。”
“我不嫁陈望。”
“是薛家薛道。”
两人同时说道。
林照怔住:“薛道?”
贴门偷听的春分也瞪大了眼:“薛道?”
回头,芒种也吃惊道:“那个还俗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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