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堵得死死的。
正值下班高峰,出入的车辆队伍越来越长,一路蜿蜒望不到尽头。
一页报纸不知看了多久,泪水也不知道流了有多久,大概0分钟,20分钟,或者是更久......直到被一声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催醒,前面的交通肇事车已经被拖走了,排成长龙的队伍缓缓涌动。
洪锦缓过神来用手背拂去脸上的泪水,将报纸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上,心想:快了,一切就要水落石出了!
她快速发动引擎,转动方向盘,油门一脚踩到底,看准前方车辆的空隙车子直接冲了出去。
然而,前面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似乎也看中了那个绝佳的空隙,两辆车同时冲向同一个地方,战争之火往往就在一瞬间便已注定了!
速度实在太快!
红色捷豹对前面车辆一个猛冲,直逼福特车尾部位。前方车辆正在起步转向阶段,被狠狠撞出车道,一只轮胎迈过防护栏,车头引擎盖被一颗银杏树躯干顶了起来。猛烈的冲击下,捷豹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火焰般的红色反视镜从福特车尾摩擦向前,冒着耀眼火光,车身一条鲜亮的划痕像是在无情的控诉。
刹那间,洪锦脑子一片空白,虽用尽全力压住刹车,但因车速太快,不幸终究未能幸免,听闻“嘭”的一声,捷豹的反视镜被活生生的掰断了,似掉非掉的悬在车窗边。
捷豹也在逼近道路旁边的行道树时才停下来,洪锦惊魂未定,仿佛经历了生死劫,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不止。
身体被安全带紧紧绑缚,似乎身体尚未受伤,但双脚却连踩踏离合和油门的力气都丧失了。
她大口喘着粗气,摇下车窗后,雨水拍打进来,洪锦手臂的汗毛纷纷站立起来。
四周再也听不见汽车的鸣笛声和时高时低的喧嚣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对方车内一片寂静,她的心逐渐下沉,时间一秒一秒的流动,心脏仿佛被几驾马车牵扯,即将四分五裂。
过了半晌,对面的车窗也缓缓的摇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子低垂着头,棕色微卷的短发,发丝凌乱的散开,一只细长的胳膊还搭在方向盘上。只见她缓缓转动头部,大部分面部被蓬乱散开的头发遮盖,看不出具体容貌,额头发迹处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淌血,鲜红狰狞。还有头顶,有数股血流顺着头皮,裹挟着发丝,沿着耳背滑落下来,一滴一滴的不见停止。
但是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明艳,带着浓烈的生命的气息,似乎在向她炫耀。
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哈哈,洪锦内心一阵狂喜!上苍保佑,她还没死!而且似乎精神劲儿还十足,刚才被瓜分得四分五裂的心脏也在逐渐聚拢来,恢复正常的搏动。
没出人命就意味着没事,洪锦就差拍手叫好了,悬着的心渐渐回落到底部。
那名女子脸上挂了彩,却显得更加血脉喷张,嘴里居然还能破口大骂:“你怎么开车的?!赶着去投胎啊?!”
她随口吐出的这句话,瞬间刺激了洪锦的神经,她轻蔑的斜了一眼,冷笑一声,毫不避讳的直接回击回去:“是啊,顺便让你来作陪!你有兴趣吗?”
“你这说得是人话吗?”对方再度抬高了声音,抬起一根手指直顶顶的对着她的额头嚷道。
“我这人向来说人话,可他妈就今天不说人话!”洪锦将所有的怨气都释放出来,恶狠狠的说道。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给我下来!......”那女子听到这话多半被气疯了,看架势是想出来打架。可惜,福特车门被捷豹的车身抵得死死的,任凭那女子在车里嚎叫却也奈何不得。
洪锦瞟了一眼各自的车身,黑色的福特受伤惨重,整辆车被前后夹击,车尾处凹陷一大块,车头被行道树顶翻开,侧身也被撞击凹陷严重。自己的车身也好不到哪儿去,车头引擎盖已经翘起,大概车灯也碎裂了。反视镜折断,车身鲜亮的红漆也被摩擦得斑驳不堪,洪锦心疼不已。
正在想着该怎么处理,后视镜不偏不倚映出副驾驶的报纸,头条的大字再次刺激了她敏锐的神经,洪锦抬眸看着窗外的女人,鲜血像未断线的珠子倾泻而下,与报纸正中央那张黑白模糊的照片相互重叠交织,迷离涣散。
洪锦似乎看见,她的丈夫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对她微笑,那笑容,温暖人心。
是呢!怎么可能呢?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结婚3周年的纪念日呢!他怎么可以离开她呢?李昊一定还在等着她,一定!
洪锦注视着那名女子,她的剪影竟然跟报纸上的女子一模一样,看着她近乎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竟有说不出的解气。
这是什么,报应吧?
一股令人窒息的空气彻底蒙蔽了大脑神经的正常反射,身体的动作仿佛不受大脑支配一般。
她倒车,换挡,转动方向盘,脚踩油门儿,车子直冲出去,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容他人反应,红色捷豹闪着红色的尾灯扬长而去。
所有人目睹了这样戏剧性的一幕,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肇事逃逸,被撞女子想拦却也拦不住,只能在原地咆哮:“你居然敢逃,你给我停车,你不得好死......”
随后,福特车内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嚎叫!
是痛?是愤怒难当?是流血?亦或者几者皆有。
洪锦早已听不见这些了,携着肇事车辆消失在车流中。
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多想,不能再等了,前方还有她的丈夫等着她呢!她要去看看他,直到现在她仍然心存侥幸,希望这一切只是梦一场。
她还要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解释!
谁也不会知道后面的一个闪光灯将这一幕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这是无法逃避的罪证!
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就在这一场事故中全完了!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有些错就像是被引燃的炸弹,一旦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随时准备粉身碎骨!
雨依旧没完没了的下着。
天也逐渐暗下来,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如果没有雨声,这样的世界应该是一片死寂,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许久之后,每当洪锦回想起这历史性的一幕,心中总是凄然苦笑。平静安稳的生活也在这次事故中彻底被掀翻了,仿佛脱轨的列车,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迷失在丛林之中,坠入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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