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中后,胡煦周围便嘈杂起来,除老师、朋友、同窗们外,还涌过来无数陌生之人。
有试图拉拢的、奉承的、巴结的甚至还有结亲的……将他原本清净的日子,搅和成一锅沸腾的粥,粘糊又灼人。
高中的喜悦慢慢淡去,他很快便厌烦了各种雅集、宴饮,和各种真真假假的恭维,最后是能推的推,能躲的躲。
他躲去袁府,袁祖之只叮嘱了他一句话,守住本心,勿忘初衷。
过后便留他在袁府住了小半月,此举无异于变相地将他之立场,告知企图拉拢他的朝廷势力,也让他静下心来,好好准备接下来的考核。
待喧嚣渐褪,胡煦才离开袁府,回到家中。
而他家所落座的那条街,已被更名为状元街。
穿街过巷之时,不少人同他打招呼,他再也不是那个被人讥笑,被人看不起,诗稿被扔得满天乱飞的落第士子胡煦。
可他又是胡煦。
当他走进熟悉的巷子,碰见卖花回来的宋樆,自她眼中看到了从未变过的自己。
“回来了?”两人异口同声地招呼对方。
胡煦笑问:“今日花卖完了吗?”
宋樆点头,随后说出了那句迟来的祝贺,“恭喜高中,状元爷。”
胡煦这些日子,听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他本以为自己听得腻烦了,可当宋樆平平淡淡地说出来,却让他打心底里觉得高兴与自得。
“多谢。”
宋樆微微一笑,随后背着背篓走到了他前头。
胡煦跟上去本想同她话话近况,却被送客出来的胡父叫住。
“阿煦,你回来了。”
那客人也十分惊喜,原本要走的脚步立时定住了,“哎哟,状元爷回来了。”
胡煦眉头微皱,很快又恢复平常,上前同那不大熟悉的客人打招呼。
胡父又对宋樆招呼道:“阿樆也回来了?”
宋樆点了点头,“你们有客,我就不打扰了。”
胡父心说,还不如来打扰打扰。
这客是个没眼力见的,在他家磨了整日,明示暗示都不走,好不容易熬到闭坊,眼看要将人盼走,胡煦却回来了。
客人拱手贺道:“状元爷,恭喜,恭喜啊。”
胡煦目光从合上的门板上收了回来,随后扯出一个笑容,“您是?”
待客人走后,胡煦对父亲和母亲说道:“往后再有客来,只接待亲友,生人一概推掉。”
“可这不得罪人么?”
“得罪了便得罪了,此时得罪,总比往后得罪的好。况且,若有那存心不良之人浑水摸鱼,怕会惹来麻烦,还是谨慎些为好。”
“说得在理,步入官场,自当处处小心。”胡父点头。
胡煦又问:“收的那些礼可都退了?”
胡父应道:“除了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的贺礼,其余所有人的,都退回去了。”为此差点跑断他这双老腿。
“那就好。”胡煦叮嘱道:“往后我不在,不认识之人送来的礼,一概都别收。”
收完礼,往后便该帮人办事了,届时不仅会求到他面前,还会求到老师和各位先生面前。
胡父应道:“好,我知道了。”
胡煦微微叹气,随后对父母道:“父亲,母亲,这些日子为我周旋打点,难为你们了。”
胡父拍着儿子的肩膀,“一家人,荣辱共担,说什么难为不难为的。”
随即又自豪道:“你这是给咱们家争气长脸。想咱们胡家没落至今,终于翻身重新站起来了,咱们爷俩,也有颜面告慰祖宗先灵了。”
胡煦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胡父继续道:“只是还不能松懈,中榜只是跨进朝堂的第一步。往后还得再接再厉,争取做大官,做好官、清官,被百姓称颂,名留千古。”
胡煦拱手应道:“阿煦定不负父亲所望。”
“官大不大不要紧,只要乐康安稳就好。”胡母既欣慰又忧心。
这些日子她也算看尽人情冷暖了,当初胡煦落榜时,多少人说风凉话,多少人欺负他们一家。
而今高中,那些人都纷纷换了副嘴脸,将金银厚礼奉上来,跟谁不知他们打什么主意似的。
眼下尚如此,授官之后,还不知如何呢。
她嘱咐道:“官场上心子坏的人多,你往后可小心些。”
“母亲不必担心,我会的。”如今一家子都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他自当小心谨慎。
胡煦将人安慰一阵,随后都劝去歇了。
这些日子应付访客,他们也累得不轻。
劝走父母后,胡煦关门闭户,立在院中感受这片刻清净。
忽然一阵花香越过墙头飘了过来,想是宋樆的花又开了。
浮躁的心安静下来,他掌灯往书房去,想找本书伴寝。
他来到书房,掌灯后掐书,无意间却发觉,原本好端端放在花几上的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陶盆。
宋樆赠他的花,枯了。
得知胡煦回来后,上门拜访的人又多了起来。
胡煦不堪其扰,索性将父母送去了城外庄子上躲清净,然后挂上有事外出的牌子,每日早出晚归,躲避访客。
他不是去袁府,便是去贡院,又或是去新兴之寺学旁听。
可清净是躲了,也将宋樆给躲了。
宋樆赠的花被他养死了,总该和她有个交代,只是近来却一直不得时机。
不是她出得早,便是他回得晚,又或是碰见之时,正好有别人在巷子里蹲守。
眼看到了礼部考核在即,他只好暂将此事搁置,潜心准备。
可谁曾想,考核那日,却炸开惊天之闻,使朝堂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
新科探花赵秀,在考核之时交了白卷。
后经审问,他竟诬告国子监司业,亦是身为此次科考考官的杜回,漏题作弊。
这怎么可能!胡煦在惊惧之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赵秀上告过后,杜回入狱,杜家被封禁,袁祖之被禁足于府中,楼云春被避嫌不得插手此案,所有礼部和国子监的官员,还有包括他在内的上榜考生,皆禁足于贡院接受审问。
局势一边倒。
以吏部、户部、御史台等为首的士族官员,纷纷上奏要求礼部移交司考之权,使得士族与寒门针锋相对,将此次风浪越推越高。
而因他是袁祖之门生,被着重审问。
审问的官员,来来去去换了波,有的明里暗里威胁利诱,想让他说出对老师不利之言,有的让他坚持本心,不要被其动摇的。
他念及老师和几位先生对自己的种种点拨、教导,恨及这些阴谋诡计,硬是咬紧牙关,坚持上表自己和考官们从未作弊。
几场审问下来,他精疲力竭,却不敢放松,直到等来要殿前重考之消息。
也是因此,他摸到了一丝圣心,更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殿前重考,他并不胆怯,反蓄起一腔孤勇。
真金不怕火炼,他胡煦是块金子,不是那瓦砾,自然不怕火淬。
此次重考,不仅关乎他的前程,更关乎老师和先生们的命运,他没有退路,只能前进,且只能赢。
金殿外,他看见了楼云春和楼敬,越发从容笃定。
他并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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