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装作没注意。
可是使她更痛苦的是,无论她怎么赌气耍脾气,她的感受如何,他好像都浑然不知,平静而冷漠。
终于,那个早上,她没有起床,不想去上学了。她对家里人说,她不舒服,要在家里休息几天。这还是她上初中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缺课。她躺在床上,万念俱灰,心灰意冷。可她的耳朵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像在期盼着什么。
这样捱过了一天,外面无声无息。她不再抱任何幻想,只有痛苦,只有眼泪。
第二天早上她猛地从乱七八糟的梦里惊醒,外面声音很轻,但是她感觉到他来了。一股喜悦和委屈同时袭上心头,她蒙住被子哭了。
果然,她的房门被打开,她听到了唐新文的说话声,他由她的母亲领着进来。她感觉到一只大手落在她的额头上,他的气息包围了她,那一刻她颤栗了。
“还好,不发烧。”他说。
她在她的母亲的呼唤中“醒”来,睁开眼睛。他正望着她,含笑说:“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说。
“如果能坚持,就跟我回去上课吧。”他又说。
她什么病也没有了,又成了一个幸福的人,立刻神采奕奕。她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因为赶着上课,他骑得飞快,路边的树木飞快地向后倒去,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衣服。她第一次离他那么近,感觉到了他的体温。她的脸红了,心跳得好快。
他一面骑,一面对她说:“你的竞赛预选通过了,准备参加公社的竞赛吧。”
“真的吗?”她一高兴差点从自行车上掉下来。
“坐稳了,瞧你毛毛躁躁的。”他半含责备地说。
“哼,”她在心里说,“你才比我大几天,还装老人儿。”不觉又把脸往他的衣服上贴了贴。
下周就参加竞赛了,时间紧迫。每天放学后,他都要单独辅导 ...
她一段时间。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独处啊!”她的心中有种异样甜蜜的感觉。他离她多么近啊,他的气息就呵在她的脸上。有时一抬头,她的发丝刚好擦过他的额头。她悄悄地把身体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每天她都盼望着放学后的这一刻,多么希望竞赛的日子迟一点到来,时间最好就此凝固,直到地老天荒。
参加竞赛那天,早晨起来,院子里有被水漫过的痕迹,地上到处是蚯蚓。仔细听听,外面轰隆轰隆的声响。跑出去一看,妈呀,河沟改道,山洪爆发。土地一夜之间成了江南水田,到处都是卷起裤管在地里摸土豆的人群。
唐新文一大早就带着张东芝向邢家公社的考点进发。道路被冲得只剩了呲牙咧嘴的石头,而且不知在哪儿就断了,成了河道。自行车是没法骑了,他们只能步行。
好容易跋山涉水到了邢家的地界,面前一条大河波浪宽,一架小石桥早不知冲哪儿去了。他们选了一个开阔地段,高高卷起裤管。张东芝还没下水就先晕了。
她一下到水里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只能死死地缠住他,任由他拖着走。满眼黄浪翻滚,没有尽头的样子,一抬脚好像这只脚就会被就势冲走,越想越心惊胆战,“我晕,我害怕!”她冲口而出。
“没事,闭上眼睛!”他命令似的说。她攀紧了他,闭上眼睛,果然好多了。
冷不防脚下一个漩涡,一只脚随着流沙往下漩,她的身子跟着倒下去,他拼命拽住她,她的裤子已湿到大腿。
“我的凉鞋!”她大叫一声。“踩住了!”说着他一手拽着她,飞快地蹲下身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整个上身都浸到水里,一直淹到下巴。她的凉鞋在被大水带走之前还是被他逮到了。
经过这一惊吓,她更不敢往前走了。置身于波涛中央,感觉人脆弱得成了指间的虫蚁,“我不要走了,我们回去吧。”她带着哭腔说。。
“说什么傻话,到河中心了,回去还不是一样。再说,你不参加竞赛了吗?”说着,他猛地把她横抱起来,她整个人就在他的臂弯里了。她眼里的河水好像突然静止了,没有了滚滚的波涛,可是这回她真晕了,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段是怎么过来的。他把她放到河岸上时,她才恢复了知觉。
在她那只光着的脚丫落地之前,他已经把手里的绿凉鞋摆放在地上,又弯腰替她系上鞋带。
“快擦一下,别感冒了。”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替她擦去脸上和头发上溅上的水,然后把手帕递给她。她简单擦拭了腿上的水,把湿了的裤腿放下来,整理一下。
她回身替他擦拭衬衣上的水,无意中一抬头,遇上了一双正盯着她的闪着火花的眼睛。 “我自己来。”他接过手帕,掩饰地清了清嗓子。
“他是喜欢我的!”她差点喜极而泣。
你说那年的那场雨怎么下得那么大,地该有多透,地边上插上做篱笆的柳树枝、杨树枝和洋槐枝和都发了芽,长成小树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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