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但她的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对于生命,对于生活都有了新的态度和认识。她把流产的原因归结为报应,对她前半生唯利是图的报应,她之前的眼里只有赚钱,和李闻达一样,现在上天用一个惨痛的教训让她明白了,人需要如何生活。她主动从李闻达事业的最前线退了下来,找了一份轻松安逸的工作,并且试图说服李闻达。
李闻达没有被她说服。尽管李闻达同样也为失去的孩子痛心疾首,但男人和女人毕竟有别,苏丽兰选择了放手,李闻达选择了继续前进,流产的打击反而成了一种动力,事业成了他的一种解脱。
之后的四五年,夫妻二人完全分了功,苏丽兰主内,李闻达主外,两人甚至连财产也分开了,各自挣各自的钱,除非家里有一些开支比较大的项目李闻达会接手。但在许多关键时期,苏丽兰仍旧会给李闻达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李闻达也不能不听。但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上的人了。
几个月以前,定东石材厂以及周边各类实业发生危机之时,苏丽兰就想劝李闻达放手,但出于种种原因,苏丽兰没有实质性的插手。李闻达整日东奔西走,上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回了家也是愁眉苦脸,或是醉意浓浓。
苏丽兰也很心疼李闻达,她甚至准备重出江湖,一起帮李闻达度过难关。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得到了一个骇人心肝的消息。
那是两周以前,那天中午她刚下班,正在街边卖菜的菜摊上买西红柿。她的手机一响,收到一条短信。苏丽兰平静地点开手机,短信的内容却好似尖刀刺入了她的心脏。
“你真是一个可笑的女人。你的丈夫对你根本没有丝毫感情,他在外面有他最爱的温柔乡,可你却还无耻地霸占着本不该属于你的位置。真替你感到可耻。”
苏丽兰茫然地站在街边,盯着这条恶意的短信发呆。蹲在路伢子上的卖菜老汉问她:“你还买不买菜了?”
苏丽兰说:“买。”
“买什么?”
“买……买,买盐。”
“买盐你来我这干什么!不知道我是卖菜的!。”
苏丽兰转身就走。
回到家,她胡思乱想了一番,认为可能是某些无聊之士的恶作剧,她自我安慰式的抱着侥幸心里回了一条短信。
“你知道我丈夫是谁吗?”
片刻之后,她再次陷入了低谷。
“你还是好好关心一下你家李先生的石头往哪卖去吧。”
半小时以后,苏丽兰拨了那个电话号码,发现已经打不通了。当天下午她去了移动营业大厅,给前台的工作人员说要交话费,她把那串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背了出来。营业人员问:“名字。”
“我帮朋友交的。”
“名字。”
苏丽兰哼哼了几下,说:“王田海。”其实王田海是大洋湾小区传达室的一个老头。
“不对。”
“额。是么?”苏丽兰装作很疑惑,“不会吧,这个号是什么名字。”
“这个手机号码的户主是杨兰。”
“杨兰?”
“对。”
“那可能是我搞错了吧。”苏丽兰起身走了。
一周以前,李闻达晚上回到家,进了厨房想找点东西吃。开灯一看,发现几天前吃了饭的碗还堆在池子里没有洗,这不像是妻子一贯的作风。李闻达找遍了厨房,也没有找到一个吃的。他走到卧室问苏丽兰:“你没吃饭吗?怎么一点儿东西都没有?”
苏丽兰默不作声。
“我问你话呢。”李闻达说。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苏丽兰冰冷地问道。
李闻达像是愣了一愣,没有想到苏丽兰问这样的问题,加之刚刚的种种预感,他认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我?”李闻达坐了下来,“我能做什么,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去做?”
苏丽兰厉声道:“你的车呢?”
李闻达不说话。
“我问你,你的车呢?”
“车开着呢。”
“那是你的车吗?你的车不是奥迪吗?什么时候成桑塔纳了?“苏丽兰质问道,“奥迪呢?”
“卖了!”这次李闻达回答的豪爽,架势也起来了。他把脸一撇,掏出烟来就是个抽。
苏丽兰只觉两眼发昏,继续说:“为什么要卖?”
“为什么要卖?你别跟我废话,当然是为了换钱!”
“你要借多少钱,啊?你还要借多少钱?你借的还不够吗?你借那么多高利贷将来能还掉吗?你借亲戚们的钱将来能还得起吗?将来黑道 ...
上的人找起麻烦来,你让我往哪里躲?难道还要和十年以前一样,跟你往安徽跑路?你借钱要坑别人就算了,你还要把自己家的人都坑死吗?”
“我去你妈的!。”苏丽兰的话彻底激怒了李闻达,他像狮子一样瞪起眼,对着苏丽兰喊,“老子我借钱怎么了,老子我借高利贷怎么了?碍着你姓苏的什么事儿了,不让你吃了还是不让你穿了?老子我借你家人的钱了吗?老子我借的都是我李家人的钱,关你什么事儿呀!还说什么自己家的人,我李闻达饿死也不要你苏丽兰的一分钱!”
苏丽兰咆哮道:“你要和我划清界限?你凭什么跟我划清界限!你的那破厂子欠的钱,将来被人起诉了,不是还要我跟着你一起还吗?你看你的那烂摊子还有救吗?从开始到现在,你产的那几个破石头有几个人买的?还有你脑子进了水的,人家买你的货都是赊账,你是只管送货不管收钱,你胆子比老虎还大,不知道别人能坑你吗?那就是无底洞一个!你还恬不知耻不让我说你,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一脚踩了个狗屎运,逮了几次便宜,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大拿了,别人不知道你,我他妈还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你除了喝酒不要命花钱不要命,你还会什么?”
李闻达站起来,走上前对着苏丽兰,苏丽兰说:“怎么?想打我?”
“你以为我不敢?”
“你打我?我呸!你看看你在外边儿干得好事,你还有脸想动手?我问你,谁是个杨兰?杨兰是谁?”
李闻达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身体里的怒气像漏了气的皮球顷刻间便荡然无存,他绷着脸看着苏丽兰,嘴里却憋不出一个字。心脏直跳,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隐藏多年的秘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被揭穿时,那种本能上难以接受的反应。
“你说,是谁?”苏丽兰逼问着。
杨兰?李闻达在大脑里飞速思索,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谁是个杨兰,但潜意识里他知道,这个人和杨云有关系。
对了。杨兰是杨云的妹妹。苏丽兰是怎么知道的呢?她知道了多少?她还知道什么?
“什么杨兰,不认识。”
“你再说你不认识?”苏丽兰追着李闻达的目光,李闻达却总是躲闪着。
“我不认识。你想怎么样,有病啊你?”李闻达说。
苏丽兰掏出手机,说:“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嗯?这是什么意思?”
李闻达接过手机,一字一字地看着短信,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谁也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苏丽兰,语气缓和地说:“我生意上得罪的人可多了,谁知道是哪个要整我?”他抽了口烟,像又老又旧的烟囱吐出一口来,“什么杨兰,不认识。”
“你是不是外边跟什么人相好?”苏丽兰问。
李闻达继续抽烟。“我说你今天怎么吃了火药一样,平时不闻不问的,今天把什么都说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说我没有,你爱信不信。”嘴里说的硬,李闻达此刻心脏直跳。
李闻达说:“你去打电话问问别人,随便问,看看有没有这回事。孙卫国,雷明达,我周围的朋友们,你随便打。”
“要能从他们嘴里问出来,那可就奇了怪了!他们跟你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苏丽兰说,“这么多年了,我真是个傻子,就不想想你每天不在家都去什么地方了?你成天接触的那帮子人没一个正经的,吃喝嫖赌能不带你一个吗?要不是有人发短信了,我还不知道要蒙在鼓里多长时间呢。李闻达,你要是不想过了你早说,别欺人太甚。我随时可以和你离婚。”
李闻达说:“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杨兰。我最近很烦,烦得很,快不能活了。我每天要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我的脑袋现在就在裤腰带上别着呢,你要是诚心添乱,想和我闹,对不起,我没那功夫。”他狠狠地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按灭。
“我下去吃饭。”李闻达说罢便甩门而去。
苏丽兰一屁股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在李闻达回家之前,她就给李闻达的死党孙卫国和雷明达打了电话,询问了这件事,但他们两个都装聋作哑,说不知道。
经过这件事情,苏丽兰把这些年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梳理了一番,她打心里认定,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但死不承认的李闻达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从那以后,李闻达几乎每天都回家,只不过夫妻二人都生着气,谁也不理谁。苏丽兰也不再唐突挑起争吵,李闻达只是愈发为生意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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