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思夷宫,裴然行步在暗黑浓夜之中,默默思量着夷女方才交代的事情。
夷女向她承诺,若事成,就会说服圣上宣召她侍寝。
她太想侍寝了,所以她应下了夷女指派的那个任务。况且这个任务于她而言也是有利的,只要她足够小心谨慎,就会稳操胜券。
她本不愿意与夷女这种人尽可夫的贱妓来往,更不愿意日日奉承巴结,可放眼后宫之中,只有夷女能帮她复宠。虽然她很讨厌夷女,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夷女与圣上恩爱不疑感情甚笃,即便曾是倚门卖笑的婊子,也丝毫不妨碍独得盛宠。
夷女的话,圣上自然会听。
所以她也必须在夷女这儿寻一条荣耀芳华的出路。她不要将自己的美貌埋葬在深宫之中,任其枯萎凋零,也不要整日对镜顾影自怜挣扎于寂寞之中,她要去争取。
为她自己,也为裴家。
算算日子,她好久都没见到圣上了,上次相见还是在数月前,那晚圣上莅临关雎宫,她开心雀跃的迎驾,却没想到圣上是来兴师问罪的,然后她争执了几句,只说赵氏女是再醮之妇,圣上不悦,拂袖而去,自那以后,彻底将她冷落。夏至秋,秋至冬,她等待了无数个漫长的日夜,依旧未曾等到圣上的宣召。即便她频繁来夷女这儿制造邂逅,他亦是有意避开。就因赵氏女那个二姓贱奴,她足足被冷落了半年之久!她不过是去冷宫强迫那二姓贱奴画押,让那贱人承认和仇乌神医有奸情罢了,为何要这样对待她?
裴然想到此,委屈的落了泪。
除掉灼染的念头亦是愈发强烈。
营造司有父亲的人。
这件任务说难也不难。
朦胧月色下,裴然那张精致的脸上绽露着一丝甜而得意的笑。
这日,灼染正躺在软榻上悠闲的嗑着瓜子,旁边的采薇和采荷正在为她揉肩捶腿,不时的给她讲些话本子上的红尘情事以及风月佳话。灼染听着听着,便有些倦怠起来。
外面依旧寒霜欺袭,好在殿内温暖如春,将她烘的红润韵致,慵懒风情。
这时连翘走了来,奉上一盏茶,她抿了一口,似乎又提神不少。
“明日是冬至祭天日,娘娘穿哪一件好呢?”紫苏笑着走来,呈来了精美的霞衣华裳:“这些都是圣上赐予娘娘的,娘娘穿上它,意在思念圣上,届时圣上必会记住往日恩爱,与娘娘重温旧梦。”
灼染扶着额头,道:“换一件清素些的。”
紫苏听罢,虽有些失望,但也没再劝她。
这几件凤尾霞衣还是当初为五品才人时赏赐的,她一直锁在储藏室里,从未穿过。旁人都以为李聿赏赐她霞衣华裳皆因宠爱,只有她自己清楚,李聿是在试探她有无贪慕虚荣之心,有无攀爬高位的野心。这些御赐衣物为正一品贵妃所穿,若她穿便是僭越礼法,李聿不会不知晓。
若她真的穿了,便是有当贵妃的心思,就会遭致李聿嫌隙。
此人身为帝王,寡恩薄幸且多心多疑,每时每刻都在算计和提防别人。
如此,一定活的很累吧。
正想时,采风神色沉重的走了进来,悄声告诉她一件事。
是关于营造司的事情。
“小章桂暗地里告诉奴才,营造司里有个内工侍郎,叫杜槐安,专管修缮工程事务,此人与九卿廷尉裴子霁来往密切,近来负责修缮殿室宗庙的土木营建,娘娘,明日祭礼,万事要小心。”
灼染听出了采风的言外之意,不由皱眉。
“可是听了些什么?”灼染问。
采风答:“听倒是没听见,但是小章桂看见他与裴家人有来往,总觉得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灼染想到了裴然。
因裴尽欢的死,加之她又知晓裴然“罪臣之后”的身世,她早已经成为裴家人的眼中钉,怕是恨不得要立刻除掉她才好。
裴然现在失宠,不敢明目张胆的针对她,但是,暗地里做了什么,也就不得而知了。
不论如何,明日自然是要防备的。
采荷过来告诉灼染,尔雅来了。
尔雅拿过贴身宫女锦好手中的衣裳,亲自递给灼染:“染儿,明日冬至天冷,你将我这件棉袍穿上吧。”
灼染瞧一眼那件做工精细的暗绿色缂丝海棠花纹棉暖锦衣,笑着握着她的手:“不用了,我有衣裳,留着给姐姐穿吧。姐姐肤色白皙,绿色最是相衬。”
“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染儿切莫辜负我这片好意。”尔雅将那锦衣放在她手中,一脸的诚恳与羞愧:“昨日在蓬莱殿,染儿可觉得我轻浮?”
灼染笑着拉她坐下:“何为轻浮,与陌生外男接触才算是轻浮,圣上是姐姐的夫君,既与夫君恩爱,也就算不得轻浮了。”
尔雅听罢,心中舒畅许多,握紧灼染的手:“你不生气吗?”
“姐姐得宠,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气呢?若生气,后宫那么多女子,我气的过来吗?”灼染嗔怪而亲昵的白了她一眼。
尔雅幽蹙的眸明朗些许:“染儿,你是对的,无情才能无忧,日后我会向你学习,再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就对了,圣上虽是你我二人夫君,但他是皇帝,跟皇帝谈情,将会输的一败涂地。”
尔雅点头。
二日冬至,日出之前,钟鸣,古老而悠扬,东南各悬天灯,皇帝身着龙衮冕服,戴十二旒冕冠,素带朱裹,配绶蔽膝,文武百官逶迤而行,如神只巡梭般穿过月华门,前往大祀坛祭天。
而月华门内,三宫六院的妃嫔世妇在皇后的带领下齐齐跪送。
待皇帝离宫祭天,皇后又带着众人前去宝华殿以及奉先殿审核摆放的供果尊盘有无纰漏。
身为皇后的闵梓南即使身有重伤,也要强撑着主持大局。她执拗于此,李聿也就打消了叫人代管六宫事宜的念头,只由着她打理。
奉先殿内,焚香缭绕下,莺莺燕燕,隐隐绰绰,婀娜姿态鱼贯进入殿内,灼染与众人跟在面遮红纱的皇后闵梓南身后,开始细心的检查核对着。
奉先殿内巍峨如山,分为三层,皆供奉李氏皇朝的先祖,最高一层为齐朝开国皇帝高祖,中层为太祖祭祀之地,下层则供奉的是李氏皇室的列祖列宗以及一本古籍族谱。
临到供奉高祖的楼阁之地查验供品时,却出现了踩踏事故,起因是外廊的栏杆突然松垮,当众人走过去时,整个栏杆向外倾斜,连带着宫廊与楼梯全部坍塌。随即,皇后与扎堆成群的世妇顷刻间掉了下去,掉下去的还有尔雅,以及数不清的美人才人等。
顿时发生激烈的骚乱,宫人们的哭喊声,侍卫们凌乱而匆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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