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一知己,一个浅浅的眼神便能互明心迹,不必明言便通晓各自话中之意,如此的人生才是快意,才算是有意义。
显然,昌歌投向魏微的含水眼波里,包含着“高山流水,得遇知音”的深深情意。
魏微的眼神闪了闪,微垂下脑袋,堪堪躲过昌歌炽热的目光。她的情绪喷涌,这密不透风的帷帽也无法阻隔。
咚咚的心跳声回荡在耳际,震耳欲聋。掩在宽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努力按捺住用手去捂心口的冲动。
她很矛盾,因为她无比享受这前所未有的悸动,可这迟来多年的心动,终究于理不合,与她威严的君主身份不睦。
揪心,拧巴。
此刻的魏微宛若一个在人群中叫卖的铁匠,左手提长矛,右手执盾牌,扯着破锣嗓子吹呼自家的矛与盾皆是天下无敌。可是,世间又怎会有牢不可破的盾与无坚不摧的矛共存呢?
屋中静默,三人皆是不语。
昌歌眼底是压不住的潋滟光华,安欣看好戏似地来回打量这暧昧不明的一对男女,而魏微……她逃了。
没错,落荒而逃。
人生头一次,她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翻涌的欲望让她不知所措,无形的镣铐让她的心挣脱不得。
他的曲中志趣,她懂,却唯有装作不懂。
“陛下,陛下,陛下,您可算是醒了!”
焦急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微皇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景物尚看不真切,只不自觉地抬手扶上刺痛的额头。
“陛下,您莫动,先让太医将您头上扎的银针取下。”李掌司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略略发急,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躁意。
微皇闻言,缓缓地放下扶额的手,配合太医取下脑袋上的三根银针,只是每抽离一根针,她的眉头便皱上三分。
“朕,这是怎么了?”微皇虚弱的声音响起,嗓子嘶哑到让自己都吃了一惊。
“陛下,您这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忧思成疾,这才导致了今日的突然晕厥。”还在归置银针的太医,听到微皇的问话,即刻转过身来,朝微皇俯身行礼回话道,“还望保重龙体,注意休息。微臣虽能以药和膳食替陛下调理,总归不是治标不治本,不是长久之道啊。”
“忧思……”微皇无声自语,嘴边浮起一抹苦笑。
方才的是梦吧,是梦非梦。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放不下。
记忆中,好像有人笑骂过她,说她是八百年的枫树蔸——顽固不化。
是谁呢?
是昌歌,还是李达?
两张迥然不同的面庞,同时浮现在眼前,微皇伸手想要触摸,终究一无所获。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李掌司见微皇这般,忧心忡忡地问道。
李掌司约莫猜到微皇为何会这般,包括太医口中的忧思,包括微皇此刻的反常。可她却没有半点儿办法,陷入执念中的人,岂是药石可医,岂是三言两语便能回头?
微皇并未言语,只是轻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浊气,将头偏向床榻内侧,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掌司会意,清退了殿中众人,包括一干诚惶诚恐的太医,闻讯梨花带雨赶来的妃嫔,以及值守随侍的宫人们,剩她一人留守寝殿。
微皇需要安静,需要一个人整理纷乱的思绪。而她,便一如往常,守在她身侧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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