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烈同是那种目光回敬:“我也竟没发现,你心里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伊洛徵下意识地摸摸鼻翼,他是不会隐瞒阿尔赫烈的,于是轻叹一声说道:“以前我读诗经,初闻那首《汉广》有所困惑,诗中所言‘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不能乘凉的树,渡不过去的河,求而不得的心上人,现在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我以为,树下栖虫,河水湍急,心上人也不是两厢情愿之人,这样一想或许能解释得通。”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阿尔赫烈环胸含笑,有种邪恶与傲视之感,“你以为树下栖虫,河水湍急,心上人不是两厢情愿,我倒以为不可乘凉的树必伐,江河湍急那就造桥铺路,至于心上人么,我既倾慕于她必然笃定她心中有我,我要她就只能是她,谁都不能抢走。”
伊洛徵突然就不说话了。
末了,他低声说:“阿烈,我想我这一生都没有这般能力。”
“勇气从来都不是无为,而是无惧,心有畏惧者永远都踏不出第一步。从我在一百个死士中杀出血路站到你阿克耶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想要什么就不要怕失去什么。”
伊洛徵再次沉默,阿尔赫烈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走,去西边看看。”
***
花玲珑想要杀了哈迪斯为萧明月报仇,但她一开始并没有寻到人,而是与一个陌生男子撞了个满怀。看样子,这个男子应该是从哪间屋子逃出来的,只可惜深夜瞧人不清,花玲珑只记得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嘴里嚷痛。
后来西夜州的人追了上来,伸手捂住男子的嘴不让其发出声音,借着微弱灯光,花玲珑瞧见男子模样甚是年轻,大致与自己同龄,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羊皮袄,挥舞的手臂上有一处明显的印记,像是胎记又像是黑痣。
“喂,你们……”
话音未落,花玲珑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踹出去。
她伏在地上痛苦地抬起头来,年轻男子已经被他们带走,哈迪斯活动脖颈出现在眼前,恶狠狠地对着花玲珑一阵呵斥。
哈迪斯脸上有伤,应当是今日被阿尔赫烈给打的,此时他十分愤怒,花玲珑以为他还惦记着白天之事,隔空做了个手势。
二人虽然有语言沟通的障碍,但是哈迪斯还是看明白了,花玲珑模仿阿尔赫烈拉他下马的姿势进行侮辱,哈迪斯原本怒的是小王子频繁逃跑,眼下火冒三丈欲冲上前把花玲珑给撕碎。
花玲珑等的便是这个机会,她从袖中落出短匕,对准哈迪斯的眼睛便戳了下去。小姑娘是发狠了心,今天一定要杀了哈迪斯给宋家商队报仇雪恨。
哈迪斯受到重创打了个趔趄,花玲珑扑身上前欲要再补一刀,岂料被哈迪斯躲开,对方甩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顿时耳膜嗡嗡作响。哈迪斯就像抓一只羊仔两手抓起花玲珑,他预计将人摔出去砸死,瘦弱的小女娘怎会是壮汉的对手,花玲珑挣脱不得被直直地扔了出去。
这一砸,她恐性命不保。
裴不了赶来接住花玲珑,却被强力连带撞飞,他护着花玲珑撞上石墩,当即就昏了过去。
花玲珑一口气没上来也昏倒在侧。
萧明月与陆九莹及蒲歌一众赶至此处,院落燃起数支火把,将院中情形照得一清二楚。蒲歌忧心二人伤势,叫着顾山上前守护不让西夜州的人靠近,随后两边兵戎相见,叫骂声响彻四方。
乌州人来时,延州人不见踪影。
阿尔赫烈走到萧明月身畔,同她说道:“那年刺杀孝帝,殃及宋家商队的人不是哈迪斯,是另一伙人,但是在尚林苑刺杀太子的,应当是哈迪斯的人。”
总的来说,哈迪斯是自主派,他不亲匈奴,但也绝不俯首其他。
萧明月原已放弃寻仇,但眼下状况已将自己及花玲珑乃至汉家和亲使团悉数推至险境,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以为阿尔赫烈会站出来帮她,但是没有,阿尔赫烈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萧明月很快回过神来,她为什么要奢求阿尔赫烈来帮自己?
这分明是她自己的事情。
***
陆九莹出声让顾山等人停止纷争,但西夜州的人并不退让,双方因没有译者导致交谈受阻,陆九莹刚想让人去寻使团译者,就见伊洛徵上前来,他温柔说道:“公主,我来。”
哈迪斯满脸鲜血恐怖至斯,他朝伊洛徵喊道:“将那个女人给我交出来!我要挖了她的眼珠子,砍断她的手脚!掏她的内脏喂鹰,我要她不得好死!”
伊洛徵倒是会做主的,他没有问过陆九莹直接回绝哈迪斯:“不过是误会一场,将军莫要气恼。”
哈迪斯凑上脑袋,指着汩汩流血的眼睛说:“天杀的误会!交人!再啰嗦我连你一起杀!”
“不交。”伊洛徵冷漠说道。
哈迪斯欲要去抓伊洛徵的衣领,毕竟伊洛徵是乌州王的堂弟,他怎敢轻易取命,眼下也只是恐吓威胁。
陆九莹不明所以,一见哈迪斯动手有些紧张,下意识抬臂为伊洛徵挡住。
伊洛徵没有料到陆九莹会站在自己前面,他当即将人护在怀中转过身去,哈迪斯抓住了他的后背。
萧明月一上前,顾山的刀剑便直指前方。
萧明月压着恼怒开口:“不过是败退出局的丧家之犬,也敢冒犯汉家公主,你若再敢无礼,我就叫你与那小王子走不出延州城。左将军,请你转与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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