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杜总，听说您找我？”
杜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暗袋里掏出手机，白玉般的指尖轻轻敲击下黑色屏幕，看了眼屏幕，然后再同样慢条斯理地按下熄屏键，把手机收回西装暗袋。
“两小时前的午餐会，你替风翔对接到了一家集团市场总部都给了b+评级的一级甲方。”杜斐缓缓掀起眼皮，平静地看着董如媚，慢慢地说：“表现不错啊。”
董如媚立刻抿起薄唇，矜持一笑：“谢杜总夸奖。”
“你认为我是在夸奖你？”杜斐挑眉，向后一靠，意态闲适地微抬下巴，目光凉薄地在面前成堆的资料上扫过。唇珠一扯，露出一丝讥笑。
董如媚的笑容僵住，整个办公室静了下来。
杜斐扶了下眼镜，旁边胡宇萧立刻起身，拿出一份文件夹，翻开，一甩手腕，丢到董如媚脚下：“董如媚女士，这是刚接到的客户投诉和对你个人的举报书。
因为你提出的新方案太不专业，且破坏掉了原对接人已经给客户打造好的内容基调，甚至还提出非法合作条件，导致他们公司内部判断风翔合作有风险，拒绝再使用风翔提供的任何Ip打造服务，并要求立刻解除跟风翔传媒所有合作，还发了律师函到集团总部，要求蓝柏为此支付项目总费用10倍的违约金。
拜你所赐，我们不但可能要丢了一个评分b+的客户，还即将在Ip行业内，创造一个史无前例的违约金数字。”
董如媚的脸，刷地白了起来，她弯腰抓起那份文件翻看，翻着翻着，全身就颤抖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刚刚……刚刚他们明明都答应了……他们都……
“答应了什么？”杜斐偏了下头，慢慢眨了下眼，笑不达眼底地看着董如媚：“是答应接受你承诺的30%回扣；还是答应接受你以私人名义赠送给他们的，有漂亮男公关陪玩的欧洲十日豪华游？”
全场寂静，所有目光都不可置信地投向董如媚。
董如媚极力反驳：“什么男公关？什么豪华游？我，我只答应给他们回扣，他们这是污蔑……”说完这句，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闭嘴，瞪大眼睛看向杜斐。
杜斐也很意外：“哦，原来你只承诺了回扣啊……真是这样吗？”
他回头，看向胡宇萧。
强忍着心底的恶寒，胡宇萧努力摆出一张冷脸：
“当然不是！董如媚，我劝你最好看清楚客户那份举报信后附上的照片。你自己的笔迹，写着那几个男公关的电话。还有你给那些客户购入欧洲十日豪华游时，用的可是公司给你开的办公帐户。这些可都不会出错的。”
“公司的办公帐户？原来你觉得这笔钱应该由公司来报销。”杜斐露出一丝冷笑。
董如媚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办法解释，或者说，她不敢解释。
面对着杜斐的冷笑，她一张嘴张了合，合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斐轻轻一笑，转头看向胡宇萧：“报警。”
胡宇萧一边应声说好，一边慢吞吞地掏着电话，看着全身颤抖到快站不住的董如媚：“你说你是何必呢？以你这个金额这种情节，起码得坐个三到五年的牢。好在啊，还有缓刑期——虽然只有半年，但对你来说，也足够有时间安排好你家里的事了。”
董如媚扑通一声冲过去，想抓住杜斐，但他身上的气息又让她不敢靠近，只能抓着桌子边对着他苦苦哀求：“杜总！我求求你！我不能，我孩子才刚上小学，如果我老公知道了他一定会……杜总我求求你……”
她哭得声嘶力竭，也哭得头昏脑涨，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
她不过是……不过是稍微用了点手段而已不是吗？她已经提前把报价提高了30%啊，这一进一出的不是大家都没有赔钱吗？
而且她那张联系方式……那也只是作为储备艺人用啊？她怎么可能这么傻，他们都还没出道就让他们去做什么招待工作！客户可是一群直男！她真的想招待客户也多的是小姑娘随她用啊！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杜总你相信我！我不会做这种损害公司利益的事！那几个男生是我替公司挖掘的新艺人苗子而已……”董如媚苦苦哀求，妆都哭花了。
“你替公司找的艺人苗子？你是说，你要让风翔去培养一群男公关，来做艺人，做明星，做公众人物？”这次连程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董如媚你就是这么想的？那你是不是还真的敢请人给客户陪玩？！”
男公关怎么了又没下过海的！陪玩怎么了？又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出去玩玩而已！
而风翔这两年惨的可怜，追根究底不就是因为没有外貌出众的艺人能撑起来艺人部吗？光指望Ip吃饭？能赚多少啊？这几个小男生长相身材条件都很好，稍微挖掘下就是能赚钱的啊……
董如媚想大声反驳，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满肚子的委屈：
她一切真的都是为了公司啊！
……
片刻后，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内容事业部。
所有人都炸了，觉得今天过得真是人生仅有的精彩：
早上上班，一块开门瓜，中午吃饭，一串过年炮，晚上快下班了，又掉下一枚惊天雷！
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议论着董如媚会坐几年牢，只有赵月华皱眉。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月华姐，你怎么了？”可玲兴奋地走过来，但在看到赵月华的表情时，不由生了疑问。
赵月华看看她：“没什么，我去打个电话，你先忙。”说完就抓起电话匆匆起身，左右看了一遍之后，冲上了楼。
“好……”可玲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疑问：“这是怎么了？她不应该高兴的吗？”
三楼，赵月华猛地推开玻璃门，大喘几口气，转身把门锁上，然后冒着早春的寒风，将身上穿的开衫毛衣略裹紧了点，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那端响起了一个声音：“月华？”
“淼淼，你这会儿方便说话吗？”
“什么事啊赶紧说忙着呢！”
“董如媚是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呀！我还想问你呢！说好的咱俩对接，你怎么让那个傻批老太婆来烦我呀！真的是……”
“什么老太婆我比她还大呢！你再这么歧视职场年长女性信不信我跟你媳妇告状？
别装傻，你为什么举报她？她会提出来给你们吃回扣我信，可给你们买欧洲十日豪华游，还给你们找男公关？怎么可能！”
“切！就那羊毛出在羊身上的30%？你们家boss是条蛇，我们家boss就是傻瓜吗？方案一交上去我们领导就炸了好吗？这么多年合作伙伴了，她怎么就能干出来这种事儿啊！”
“你们领导没答应？”
“没！我们领导直接把董如媚给过来的东西全部上交总公司了。啥也不说已经是他能给你们风翔最大的脸面了。后期合作不合作，得看总公司大大大boss的想法了。唉，我媳妇儿刚刚还跟我抱怨呢，好容易遇到你这么个饭搭子，你说董如媚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呀……”
“没办法，我都没想到她这次能这么快把事情就干砸了。这才两小时而已，我都没反应过来……等等，还有男公关的事呢？董如媚真的这么干了吗？
这可是商业x贿赂，一旦被发现是要吃刑事罪的饭坐大牢的，她应该不会无知到这种地步吧？”
“……呃，这个呀……”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气虚了起来。
赵月华眯起了眼：“你别跟我说，她是真的给你找过什么男公关。
她董如媚有多大本事，我再清楚不过。她要有这能力去搞这种手段，还至于这么多年都得靠着小偷小摸过日子？
李淼，你不跟我说实话，信不信我把上回的事儿告诉你对象？”
“别别别！行，你狠，算你狠。你这女人，这才接触了一天，就变得跟你们公司那条蓝蛇一样阴毒！真是的，就说不能让你靠近这种人……”
赵月华突然停住了呼吸：“什么意思？这事儿跟杜斐有关？”
“那不然呢？董如媚再废物，那好歹也是你们公司混了四五年的主儿。要不是有杜斐这种级别的大boSS介入，就你们hR那把员工资料当成眼珠一样看着的德行，他们会乖乖交出我们的三方会议录音？
说来也是你们公司够变态，居然还定什么狗屁的会议录音存证制度，搞得我们这些合作的一跟你们蓝柏开会，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说每个字儿都得加十二万分的小心……”
赵月华深出口气：“原来只是三方会议录音……”
“还只是？这已经很过分了好不好？
而且更过分的是，你们那条蓝蛇，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证据，直接联系上我们大boSS，说董如媚准备好了男公关来招待我们哥儿几个……
我去，哥儿几个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好吗？我们都是直男！有家有口的直男！小杨媳妇儿还怀着孕呢！这要让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董如媚也是个女人也是当妈的，她怎么就能这么贱的啊？要不要这么毁人不倦啊她！
我媳妇儿在办公室都发了好大火，我刚刚才哄住她！
这要不是我领导替我证明我刚刚申请完婚假，要回去跟她结婚，我这一生的幸福都要栽在这个董如媚手里了好不好……这个女人真该死，她就别让我逮到下一次！
我警告你啊，下次你再给她机会让她来找我，我们就绝交！你找我媳妇说情一百遍都没用！”
赵月华皱眉：“真的有男公关和欧洲游的证据？你看到了吗？”
“那还用问？我们领导就差没按着头让我去看了！从董如媚的办公帐户消费转帐记录，再到她亲笔写的那几个男公关的电话，还有她这段时间接触那几个男公关的证词和证人，欧洲游的预订信息……
你说那个董如媚是不是疯了？她怎么就敢在你们大boSS来的当天，搞这种妖蛾子？”
赵月华轻轻吐口气，目光冷静：“也许，她是做了些事，但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的，不是她呢？”
“什么意思？不是她，那能是谁呀？”
“如果是杜斐呢？”
“蓝蛇？！你们那个大boSS？！这怎么可能！他什么身份地位，董如媚什么身份地位呀？蓝蛇杜斐耶！他要想整死董如媚，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地搞出一堆事？你会不会是太怕他，搞出妄想症了？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他搞的，那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让你看穿啊！你不要让自己的恐惧，去污名化别人嘛好不好？虽然他的确是商界出了名的狠绝，但也不至于……”
“是啊，他是商界出了名的狠绝，所以他的行事作风一向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赵月华紧紧地裹住了自己的衣服，茫然地看向远方：“所以，他一定会为了员工福利被贪污而发火，命令立刻改善员工福利对他来说也非常正常。但是……
一个集团总裁，一个外号叫蓝蛇的狠绝男人，为了安抚一家已经被列入不良资产组织的吊车尾公司全体员工，居然会当面发表那么一通热血沸腾的演讲……为了安抚人心，做这么多余的动作……
我想相信他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算计……
我真的很想相信这一点。”
“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有点茫然：“什么演讲？什么多余？”
赵月华深吸口气，低下头，看着脚尖：“没什么……我希望是我又恶意揣测人心了……但眼下来看，不是。先挂了吧，回头请你吃饭，等你俩结婚那天，给你俩随上一个最大的份子包。”
说完，她不等对方抗议，就挂掉了手机。
呆呆地在天台吹了一阵冷风之后，她果断转身，回头，向楼下走去。
她得找机会。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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