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儿,跟娘走,跟娘回徐国去,回去了你就是山田家的大小姐,跟娘回去好不好?”
沈宝珠猛地推开了她,可是春绯姨娘还是不死心,她对着她,嘴唇翕动着,不断地再说着三个字,跟娘走。
沈宝珠的思绪,突然跳回了很久以前,那时候她还很小,春绯姨娘曾经对她讲述过一个梦境。梦境里有漫天满地的樱花,梦里的房屋坐落在山上,溪流顺着青石台阶蜿蜒而下,炎热的夏天,梦里的人会坐在溪流边吃饭喝酒,细而长的面条,白得似雪,被溪水涤荡过,益发的冰爽可口。那酒里也是满满的樱花气息,尝一口就能醉倒,半醉的人和着歌赤脚跳舞,直到日落……
她的身子剧烈地震动起来,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并不是个梦,春绯姨娘向她描绘的,是她自己的家乡。
想明白了这件事,沈宝珠的大眼睛里涌上一层如雾的悲伤和怜悯,她不再抗拒母亲,反而伸出手去摸了摸她迅速苍老的面颊。
春绯姨娘现在像一个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该有的样子了,比起在沈家时候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供养出来的鲜活娇嫩,如今的她,就像是被砍断了根茎的花朵一样,虽然还有几缕如霞的绯色,可是谁都知道,她维持不了多久了。
沈宝珠摸着她的脸,触手仍然是柔软温暖的,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走,娘,我不能走,你的家很美,可是,这儿才是我的家。”
“你又在算计我的女儿!”沈明远听到了沈宝珠的话,一想也就知道春绯姨娘打得是什么主意。他怒不可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把将沈宝珠扯到了自己身后。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屋子里的人耳朵嗡嗡的,“你贼心不死,想要将我沈家的骨血带回你们徐国,你打得好算盘!”
“老大媳妇儿,将宝珠带回去!”他怒气冲冲地,“叫一队卫戍,好生保护小姐,若是有个什么差池,就要他们个个提头来见!”
春绯姨娘被他唬得不断地摇头,“你不能囚禁我的宝珠啊!”
沈明远冷冷地望了她一眼,“这是保护,宝珠命不好,有了你这样的娘,我做爹的,少不得多为她打算打算。”
春绯姨娘还是不依,扑上去要拦住沈宝珠,却见沈宝珠低着头,连反抗都不反抗,呆呆地由涂芳凝拉着手,慢慢地走出了大门。
春绯姨娘如同被人挖了心尖子一样,大声地哀号了起来。沈宝珠站住了脚步,转过脸的时候面色已经无比平静,在一旁旁观的顾泽芝甚至觉得,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她这样年龄的少女脸上。
她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沉静,看了春绯姨娘一眼,“娘,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春绯姨娘大闹了一场,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彻底堵死了自己和女儿团聚的路。她凄凄地伏在地上,也不顾青砖寒凉,无声地流泪不止。
山田蓟看了她这么久,心里早就是无比烦躁和痛恨。他来沈家,自然也带了随身的护卫,便对着身后一人努了努嘴,“去扶起来,好好地安慰我姑妈。”
他的声音云淡风轻的,可是春绯姨娘跟他相处的日子久了,深知他这样的口吻,就是发怒的前兆。回想起山田蓟摆布人的本事,即便是她这样生冷不忌的滚刀肉,也觉得打从心底里,透上来一股寒意。
所以她并不敢多耽误,连忙扶着那随从的手,乖乖地站了起来,安分地坐在山田蓟身旁的椅子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山田蓟这样才满意了,安抚似地拍了拍春绯姨娘的手,感受到了她因为恐惧在细细地颤抖,唇边的笑容,益发灿烂了。
“姑妈对表妹的一片慈母之心,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他装腔作势地道,“其实我们山田家的老宅子,周围的风景是很好的,原本我还想着,如果沈司令愿意,可以带着表妹去住上一住,尤其是夏天,老宅凉爽,可要比待在锦平舒服惬意得多了。”
他这话说的难听,且不说沈明远已经对春绯姨娘深恶痛绝,即便是像原来一样,也没有一个当家人去妾的娘家住着消夏的规矩,岂不是自甘堕落?
顾泽芝心道要坏,一抬头,果然见沈明远的脸都气得发紫了,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山田蓟,“无耻之徒,竟然出言侮辱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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