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可是她却絮絮地道来,不露痕迹,更像是对着天空在自言自语。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初见时,她浓妆艳抹,浑身沾染了欢场上惯有的庸脂俗粉。
再见时,她清寡冷傲,眼眸里倾泄的忧伤总让人心甘情愿地陷进她设定的囫囵里。
现在呢?在经历那么多世态炎凉,权利与欲望纠葛之后,在所有希冀都变得骨感的时候,她却高呼着人类口中最圣洁的爱情,极致淋漓的侧脸淡淡散发着光晕,看上去,更像一个为悍卫国土、视死如归的战士。
是天使还是魔鬼,一时之间,宋致远也混沌了。
“至于你,”简沫看了眼他手上的文件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这份资料我已经不在乎了,你要公开,或者想怎样处置都行。过去的历史我没有能力抹杀,将来也只能勇敢面对。这是我从安辰御身上学到的。”
说完,也不再理会宋致远的反应,转身准备离开。
河堤附近没有公交车站,由于太夜的缘故,经过的车辆更是少得可怜,就这样走路回去,大概要走到天明吧。简沫又开始头疼起来了。
可是没走出几步,宋致远却在后面叫住了她,随之,一阵打火机开合的声音在空旷的夜空骤然响起,显得特别刺耳。
简沫猛地回头。
明暗不定的光亮瞬间映红了彼此的脸,火光浮动在半空中,正噼哩啪啦的燃烧得热烈,火头不断冒着浓烟。
宋致远两根手指掂着的那份牛皮档案已经烧掉了一半,简沫抿唇默默地看着他,距离那么远,她却能清晰地看得到他的眉眼,甚至每一根眼睫毛。他在火光中挂着一抹风雅的浅笑,快到尽头时,指尖倏然松开,手扬处,灰烬闪烁着残余的光亮打着卷飘向夜幕的更深深处。
这是一场被惊扰了的梦。
简沫愕然了片刻,直至最后一撮光亮消失,才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宋致远身上。脱下清秀儒雅的外衣,除却律师的身份,这个男人身上其实有着一股旁人不敢直视的邪气。
“为什么要帮我?”她的心脏倏忽一紧,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既然你不在乎,它就是一堆废纸,我留着它也没用。”宋致远笑笑,亦步亦趋走近,“而且我的目的不是毁灭安家,而是保护安家。这份资料的存在只会让安氏陷入万劫不复,就让它从此消失好了。”
“那你从此就少了一个牵制我的筹码。”简沫也笑了起来,紧接着他的话茬说下去,“我不是一个好人,不会因为你的‘施舍’而感恩。”
“可你也不是一个坏人。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假如这份资料都不能让你离开御,那么,我也只能选择相信,相信你的真心。”他凝视着她微微带着笑意的眼睛,语气平静地回答。
空气中还飘浮着被烧焦过还没有散尽的味道,像没有根的灵魂,不时伸吐着信舌。这件事,就这样算是尘埃落定了吗?
简沫却有些心虚似的移开目光,望着远处飞逝而过的流星,轻而淡地说了句“谢谢”,随即消弥在风中。眸底是她惯有的冷清与疏离,与那些同年龄的女孩不同的是,年青的她更多了一分让人难以捉摸的沉郁。
执念也由此而生。
宋致远不自在地咳了两下,打破静默:“我先送你回去吧。这儿离你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你走回去,我不放心。”
简沫点了点头,并不拒绝。
他们重新回到了车上,宋致远随手打开音响的按钮,一阵强烈的金属碰撞的音乐倏尔响起,每一下撞击都引发着心底最深处的激昂,把耳膜都震得乱颤。她状似不经意地睨了眼,那个男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抓在方向盘上的手居然翘起了小指头,跟随着音乐轻轻打起了节拍。
原来每个人体内都藏着一个躁动不安的魔鬼。简沫终于相信这句话了。
时间出奇地变得缓慢起来,不断倒退的景致成了一帧帧被时光洗刷过的黑白胶片。他们仿佛有了某种默契,只言不提刚才在河堤边上的谈话,或者说,是一种试探。犹似那不过是一次意外的小插曲,待雁过水面,两人又恢复至原来的位置上。
“麻烦你,就在这里停下好了。”简沫低低地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在轰隆隆的重音乐声里其实并不突出,可是车子却一下子刹住了,宋致远把音响调到极小,左右看了一下,皱眉,“这儿还不到你住的地方。”
“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剩下的路,我想一个人自己走回去。”她歪着头再一次重申。而这次,似乎同样没有置喙的余地。
待宋致远的车开得远了,他从倒后镜里,仍然清楚看见那个瘦削的身影站在夜色中渐渐浓缩成一个悬浮的白色圆点。直至快要消失了,她始终不动,仿佛,在等些什么。
简沫确实是在等人。--一个她永远也不想再见,却在这个时候,唯一想到的人。
她才将手机调至震音,刚刚结束通话的余温还在手心里萦绕不散,一辆黑色的宾利便“嗖”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穿着司机制服的男人从驾驶室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绕过车头,彬彬有礼地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并弯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简小姐,请上车。”
简沫没想到那人的动作会这样迅速,才一个电话,告知了她所处的位置,他便迫不及待地立刻派人来接。若不是被人拉住脱不开身,估计来的就是他本人了。
“他人呢?”她站着不动,抬眸瞪了那司机一眼,毫不客气地嚷道。
“少爷说了,他在老地方等着你。”司机毕恭毕敬地回答。
简沫咬了下唇,垂在身侧的手捏了又放,仿佛下了重大决心似的,身子一矮,坐进了车内。“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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