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的寂静。
空气中似乎浮动着淡薄的花香。拂开的窗帘处,隐隐看见一簇簇开得正是鲜艳的红色蔷薇。
然后,他看到了枕着手趴在床边酣睡的女子。
是简沫。
安辰御的嘴角微微牵动,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在胸腔散开。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忍不住曲起手指,揉开她轻皱的眉头,然后强忍着疼痛,俯身过去,凑近她的额际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丫头,早!”
唇边兀自留着她发间弥散的清香馥郁。
简沫受到感应似的,双眉缓缓纾展开来,仿佛一对破茧而出的蝴蝶翅膀,带着困惑已久的勇气和果敢飞越远方的美好。身体飘飘然地落在了天际的云端之上,粉红的花雨掠过她的眸底,她埋首在云层里,用心倾听着磅礴的风声敲响一幕幕金色华丽的篇章。
缠绵至极生死相承的鸣奏,一波紧接着一波。
有一个声音在叫她:“简沫,简沫……”
她扭头看去,对上的,是清清明明的一双眸,眼角含着温暖的笑意,仿佛,幸福的味道。
她朝着那双似曾相识的浓眉大眼傻傻地笑了笑,继续酣睡,却在再度阖眼的一刻,猛地回神,“啊”一声惊呼,身体随之弹跳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疼?……我去喊医生。”她有些心惊地问。双手抚上他的腰部,明显感觉得到衣服下面微微有一块地方突起来,是手术后医生为他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不知怎的,她的眼圈就红了。
“我睡了多久?”安辰御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简沫立即凑上前,俯身将枕头垫高了一些,让他躺得更舒服点。
“两天。”她的手指蜷起来,淡淡应道。
天知道,就是这短短的40多个小时,简沫的世界翻天覆地,犹如经历了一场冰火交融,合共超过2800分钟的辗转轮回,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几不能睡,只要一阖上双眼,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飞速掠过很多镜头,那些原以为早已经抛诸脑后的往事又再蜂涌而来,一转眼,画面却切换成一场惊心运魄的追逐战。--安辰御脚步蹒跚地在前面跑,鲜血从他的伤口处不断涌出,她在后面拼着全力追喊让他停下,嘶哑的声音在喉咙的位置轰轰地作响,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安辰御越跑越快,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大,她终于累得不行,停下来的时候,愕然发现,自己的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把匕首,鲜血正一滴滴地从锋利的刀面滑下来……
类似的梦境一个紧接着一个,简沫冷汗直冒,也不等来天亮,直接奔向了医院。待确定安辰御的伤再没有出现大反复后,那颗冒失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那一刻,她听到了他心跳的声音,与自己的脉博同步。
“……两天。”安辰御怔了怔,抬手掰过她刻意别开的脸,她的眼神澄澈通透,清浅的眸底却氲氤着一层看不透彻的水雾,颜色惨淡,隐隐流露出悲伤。如此偏执,又如此孤单。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拱起拇指轻轻拭去她眸里强忍的泪,温热的液体滑入指缝,只是瞬间,热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悸的冰凉。
简沫抿紧唇摇了摇头,下一秒,她张开双臂,以一个包容的姿态,将那个面容憔悴而深刻的男子整个牢牢地拥在怀里。鼻息间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久违了的感觉,却仿佛又从未离开过。
“不要说话。就让我这样好好地抱着,一会儿就好。”忘记了在什么时候,这个男人也曾经这样抱着她。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简沫终于懂了。--舍与弃,从来都不是一句简单的话,超越生死界限,不但需要勇气,还有运气。幸运的是,他还在。
夏日辗转的流光在彼此的发间流淌,安辰御轻轻推了推她,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然后,相视一笑。
“我有些渴了。”安辰御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动作牵扯到伤口,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在对上简沫关切的眼神时,干涩得有些暴裂的嘴角僵硬地弯起来,反而有些自嘲地讪笑,“你看,我说过要保护你、给你依靠的,现在反而让你忧虑了。”
“我不许你这样说。”简沫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将他的手重新调整放在一个舒适的位置上,转身用干净的毛巾在水杯里沾了些水,然后放轻力度,一点点地去沾湿他的唇片,“这样会不会舒服些?你才刚刚醒来,药力还没有完全过去,医生说了,等下你还要做一个检查,在检查前暂时先不要喝水。”
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动作自然流畅,神情专注,唯恐其中有一丝丝疏漏。偶尔抬眸,才发现安辰御正定定地看着她,那促狭的眼神,咳咳,简直诡异得像在欣赏一头猎物如何对猎手诃谀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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