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清冷的声音传来:“怎么,还等我请你?”
井焕哼了一声,觉得他这人真是,做了好事还冷傲,难怪羲华以往总说他是个闷葫芦。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到怀中的折扇振了两振,仿佛是有个俏皮的小姑娘,在偷偷捂着嘴笑。
这是笑谁?
他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从墙头上跳下来,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顺着大开的门扇施施然走了进去,随口对两位门神道:“谢了啊。”
九韶并未在门内等他,因为王府的人已经发现大门洞开,一群家丁小厮呼啦啦围了上来。
如今府内少爷新丧,因为死因不明,真凶还未捉到伏法,便未急着入殓,吊唁的宾客也还未至,只在正厅设了灵堂,府中各处换了灯笼,挂了白绸。
王大户坐在灵堂外,盯着堂上的黑白幡出神。
因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死的不明不白,眼下只报了官,仵作还未上门验明死因,王公子仍旧“躺”在案发现场,他自己的床上。灵堂中的棺材是空的 。
但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痛欲绝,单是看见那棺木,王大户就觉得连呼吸都无法稳住了。
那棺材本来是为他自己准备的,人到了年岁,这些早预备下了,可谁都没想到,会率先用在自己风华正茂的儿子身上。
我可怜的儿!甚至连开枝散叶都未来得及,便撇下老父自己走了!
天塌地陷,不过如此。
王大户心伤难抑,又兼对凶手恨之入骨,听到喧哗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问了一声:怎么了?”
因为管家不在,用惯了的随侍也被他派去打点少爷的丧仪,身边并没有什么合他心意的仆从,只有一个看起来机灵,实则有些莽撞的小厮闻言跑了出去看了一眼,大声嚎叫着一面跑一面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王大户勉强端着架子,叱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老爷,昨日……昨日那两个仙……仙师,自己……自己进来了!”
独子遇害,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白发一根根冒出来,一贯保养的还算得当的脸上皱纹横生。没想到这句话却仿佛激起了他的斗志,令他猛地起身,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来得好!”王大户咬牙切齿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他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明日再加一口棺材!”
面对着既愤怒又畏缩的人群,九韶一步步向前走,那些人一步步向后退,最前面和最后面的都不太好。前面的神色紧张,两股打战,后面的看不清情势,反应不及,后退时脚步跟不上,被踩了许多脚。
昨日来过,九韶对这里的路线自然不陌生,他一路走到了内院,在假山池旁施施然站定,井焕立在他身边,小声问道:“哎,你跟门上那二位说了什么?他们竟放了你进来。”
九韶答道:“昨夜有妖邪入内行凶,他们玩忽职守,该如何做,自己掂量。”
井焕睁大了眼睛:“你胁迫他们?!”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的道德心呢?”
九韶扯了扯唇角:“跟我谈道德,想好怎么收场了么!”
井焕一时无言,觉得他变了。
仅仅一夜功夫,他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变成了这么一个既危险又莫名其妙的性格?
王大户推开要来搀扶他的小厮,一个人步履沉重,却异常坚定地来到了庭院中,看到眼前聚拢着一大帮人,却个个活见鬼一般,登时气的腰板挺直了几分。
“都让开!”王大户沉声道。
家丁和小厮群顿时散开,左右分出了一条路,王大户顺手抽了一个护院腰间的佩刀,走了过去。
那刀其实是个花架子,装样子用的,并不十分沉重,但以王大户此时的年岁和心态,能提起来已经是勉强,于是他也不为难自己,索性将刀尖拖在地上。
这内院铺地的都是上好的青石,打磨的棱角圆润,为了防滑,上面雕了细致的花纹,如今刀尖随着他的脚步在上面拖行,发出了“吱啦”令人牙酸的声音。
这副情景落在下人眼中,便是老爷勇气可嘉,即便心痛若死,也要报仇雪恨,有一种一往无前,令人惊叹的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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