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这个漩涡,还是……涉足其中?”
——所谓的危险与机遇并存,便是如此。被当做突破口被人大作文章的凯文,其实也可以借此机会更进一步。
凯文苍白的脸色渐渐泛起潮红,呼吸也有些加重;把自己抽离出来冷静地观察这一次的事件,隐藏在和平表象下的人事斗争几欲破壳而出;他可以不计较,等待别人去收尾,也可以一头闯进去——同时得到“敌人”和“政治资本”。
选择野心还是安稳的生活?选择攀上峰顶迎接更冷酷、更狂暴的狂风暴雨,还是停下脚步,于山腰处享受现有的身份地位?
“我要参与其中,伯爵大人,我要向攻击熟食店的人讨回公道,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凯文坚定地迎向西格的目光,他不能容许自己退缩——熟食店发展到现在已经拥有了二十多家分店、上千名员工,他必须对这些员工负责、也必须向提拔他、信任他的城堡负责。
伯爵大人微微颔首,丢了个小瓶子给凯文,“接着。”
“……啊!”拇指长的炼金瓶里装着一滴金色液体,瓶身标签上的“神之血”词组把凯文吓了一跳。
“阿光的血。你这种程度的伤瞬间就能治愈。起来吧,你总不可能指望别人把事情带到你这儿来处理。”西格无所谓地说道。
“……感谢您的恩赐……”凯文捏着瓶子的手都在抖,他的信息渠道可也不差,神血的事儿早就从别人那儿得到风声了。
“别磨磨蹭蹭的。”西格喝道。
“是、是!”凯文赶紧扭开瓶盖。
“……”玛丽小姐有点儿没蛋也疼,伯爵大人对人好……也跟欺负人似的。
饮下神血不到三十秒,凯文就被西格吆喝着跳下床、自己除去身上的石膏纱布、换上干净的衣服,跟着他们回市政厅。凯文的母亲在伯爵大人亲临后便一直诚惶诚恐地呆在一边,连西格进门时冲她点头致意她都没敢回礼;眼见重伤到不能动弹的儿子眨眼间活蹦乱跳、被呼喝指示着一通忙乱,她都忘记了上前搭把手;直到儿子小跑着跟着伯爵大人走出门去妇人才清醒过来,连忙扑到门口,紧张地对着儿子的背影喊道,“凯文,你要小心啊!”
“好的妈妈!”凯文转身冲妇人挥手,又紧跟上伯爵大人和玛丽小姐的脚步;他底气很足——怎么说他现在也跟传说中的监察长、海得赛的伯爵大人同一战线,没有底气才怪了。
妇人依在门边,看着儿子跟着伯爵大人出了院门、上了马车,精神好一阵恍惚——那是伯爵大人呢,海得赛的西格·弗兰迪伯爵大人来了咱们家……?
惊呼一声,从恍惚里清醒过来的夫人双手掩住嘴,眼眶瞪到极致——老天呐,伯爵大人确实来了咱们家!
妇人眼眶中涌出热泪,激动得全身发颤;她的儿子,那个曾经追着她问父亲去了哪儿、跟在她后面去旅馆酒店收床单桌布来清洗、对着客人吃剩的饭菜流口水的那个小家伙……已经长成了不起的、被大人们重视的人物了!
在海得赛南部主持工程的工程队女队队长安娜被紧急召回市政厅,带领人民军深入洛卡山脉拉练的雷恩也收到了召集令。
安娜队长放下手里的事务,按照命令将队里几个分区负责人带回了安普城;雷恩队长也不得不把拉练交给席尔,自己赶赴回来参与会议。
市政厅一楼小会议室,西格接见了工程队的两位队长和几位分区负责人——包括早期从旧市政厅借走的文员、后期融入的、原属于弗兰迪家的文员,以及自行提拔的中层管理等。
西格没卖关子,对上两位队长和几名分区负责人的视线直接开了口:“你们的追随者课程里学过‘山头主义’,在此我就不再复述。”
雷恩、安娜以及几名分区负责人神情一凛,稍微沉不住气点儿的负责人眼里都是紧张。
把诸人反应看在眼里,伯爵大人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很高兴工程队没有‘山头’……”顿了顿,西格拉起一抹冷笑,抛出炸弹,“因为你们已经成了最大的‘山头’。”
“决无此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雷恩队长还好,安娜可是沉不住气了,这妹子看着像是三十来岁的沉稳大汉,其实吧,人家才二十六呢……
“安娜,坐下!”雷恩喝道,“伯爵大人不会无的放矢,好好听着。”
“是,对不起,伯爵,对不起,队长。”安娜躬身致歉,惺惺地坐下。
算是历练出来了的雷恩,目光炯炯地看向西格,“伯爵,工程队上下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追随者的意志。如果我们内部出现问题,那么请您尽管处理,我们听从光大人的指示,服从监察部的监察,决无二话。”
西格满意地看了一眼雷恩,甩出一叠文件,用眼神示意玛丽小姐分发给两位队长和几位负责人,施施然地将身子靠到高背椅上,“不客气地说,这次的事件算是工程队出来的人在‘窝里斗’。但这种人事斗争阿光是最不喜欢的,我也不愿意拿这种事情去烦他。现在……你们可以提出看法,以你们追随者课程里的观点来看,这算是‘人民内部纠纷’呢……”顿了顿,目光停在面色大变的雷恩队长脸上,伯爵大人嘴角微扬,“……还是应该归类为‘不死不休的阶级斗争’?”
工程队一干主事人手心冒汗,眼睛黏在文件顶端的两个名字上下不来——奥斯顿·索尔!威利·亚尔弗列德!这可都是工程队出去的人!
“他们……他们干了什么好事?”雷恩嗓子眼发干,心底已是火冒三丈,这两个小子现在一人管着半拉矿业公司,分据海得赛南北,不可谓不位高权重——但他们的起步都是工程队的支持、他的力顶!
“轻点儿说……叫转移内部矛盾、为矿业内部人事斗争开辟新战场。”西格面无表情,手指在桌面上轻扣,“问题在于,他们找上了和亚力士并列、同属工程队但不属于同阶级战友的凯文,以对方为突破点撬熟食店的根基。”
“去年我处理了裙带人员后,各部明面上不敢乱来了,暗地里小动作没断过。考虑到人无完人……一些事儿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似乎我的宽容退让被当成了纵容,有些家伙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前阵子对于凯文的攻击还只限于对他婚姻的流言攻击、鼓动他的‘亲友’闹事、雇佣无业闲散人员诋毁凯文的人格、人品……”西格说一句,几位工程队的主事人脸色就黑一分,说到后面,雷恩已是满脸黑青、安娜队长则是摩拳擦掌想揍人了,“发展到现在,已是直接鼓动人群冲击熟食店总店破坏营业了。这事儿就发生在昨天,八名员工及凯文重伤,店内货物被哄抢一空;参与者包括大量街坊、无知群众、跟风起哄的路人,调查艰难,最初的煽动者现在还没抓着。”
出身老市政厅的工程队文员、区域负责人威廉·富勒面带忧色,犹犹豫豫地发言:“伯爵大人,矿业部门刚刚变动过……”
“对。这次亚力士退职、矿业公司一分为二,提供了不少岗位让心怀期翼的家伙上台……但似乎不够分。”西格冷笑,“也或许他们自认为自己太重要,小小的人事斗争不足以让我向他们下手。”
雷恩队长咬着牙:“别说了,富勒。伯爵,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咱们有的是好小伙儿。”
富勒仍旧忧心忡忡,他倒不是真要为奥利顿和威利出头,而是现在各家公司包括他们工程队都需要矿业部门供应资源;在全体大发展的情况下,实在不愿意重要的矿业部门停下来整顿、拖累全体进度。
事涉多个部门,这次的事儿自然不可能简单粗暴地处置;向工程队的几位大佬通了气、让他们暂时去休息。送走了急着去其他部门问询信息的雷恩等人,玛丽小姐向西格点点头,走进会议室里间原属于对外纠纷小组的休息区,带了两个人出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不是处理了某个人就能平息的简单局面。你们托付玛丽找上我的时候想必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你们仍旧有勇气去面对最终的处理结果吗?”
西格从高背椅上站起来,直视着这两位青年,语气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两名青年不是生面孔,或者说,他们的相貌海得赛上下都极为熟悉:奥斯顿·索尔与威利·亚尔弗列德!亚力士去职后矿业部门的两大龙头!
他们穿着同一款式的蓝布工作服,胸前佩戴着追随者徽章;与刚上任时的意气风发不同,现在的两位矿业龙头,神色里的颓废、压抑,挥之不去。
威利·亚尔弗列德无声地苦笑,看看自己的老竞争对手和好伙伴奥斯顿,再看看神色复杂的玛丽小姐;无奈地长叹一声,低下头颅。
“我曾经无比向往人上人的风光、身居高位的权势……可当我身处其中,我才知道这样的位置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坐得稳。”威利的语气十分落寞,又带着强烈的不甘,“让事儿发展到这个程度,我没脸见凯文,更没脸见光大人……”说出这样的话,威利整个人的气势都萎靡下来,“可终究事情变成这样是源于我们的无能……我们接受一切处理结果,伯爵大人。”
“……”玛丽小姐欲言又止,暗自摇头。
“这样就认输了?”西格双手抱胸,懒懒地靠在高背椅背面,眉头一扬,“这可跟当初你们表现出来的活力形象不符。”
“……?”两位青年抬起头,旁边的玛丽小姐更是一脸疑惑地望过来。
“凯文遭受的一切你们是始作俑者,这一点毋庸置疑。你们把他摆到了‘可以针对’的立场上,让他成为标靶,所以,你们要担负起相对的责任。”
奥斯顿和威利一脸痛苦难堪,凯文的流言在城里闹得这么大,他们不可能没收到风声。
“但这并不表示你们要被一棒子打死——你们给了投机者机会,更应该接受处置的自然是投机者本身。至于你们……呵呵,亚力士都能从头再来,你们做不到吗?”
西格的微笑是轻蔑的,态度里带着极度浓郁的智商上的优越感和十足的睥睨姿态;但两位青年根本顾不上这个,又惊又喜的他们满眼星星地看着西格,外界传闻比魔鬼还可怕的监察长大人此刻在他们心里眼里简直是天使般的存在;升任重职的压力确实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但谁又愿意失去事业啊!
“感谢您……感谢您!伯爵大人!”
两位绝望多日的青年带着复生的希望千恩万谢地离去,惊诧的玛丽小姐狗腿地忙活着给西格倒茶端点心,那副热忱的模样似乎只要西格一招手她马上就会主动地上来捏腿捶肩。
“……你真让人恶心。”西格嫌弃地推开玛丽小姐双手奉上的点心。
“……”抗压能力百分百的玛丽小姐无视之,一脸讨好地笑着,“伯爵,他们俩个还能继续在原岗位工作吗?”
西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在想什么呢?手下的人都管不住的他们怎么可能继续掌管矿业公司?”
“……真要让他们重头再来啊?”玛丽小姐苦着脸说,“那岂不是整个矿业部的管理班子都要大换血?”动|荡的矿业部不利于海得赛的发展,这是公开的认识。
“那倒不至于,相比亚力士的原则性错误,他们只是在转移矿业公司内部矛盾时给予了下属错误的暗示,让一批野心家投机客逮着借口恶意行事……降职是必然的,打落尘埃倒不必要。”西格一挑眉,脸上的微笑恶意满满,“当然,以后他们有什么行差踏错,这次的事儿就会成为收拾他们的借口。毕竟往重了说,在追随者体系里这算是犯了‘阶级性质’错误。”
“……”玛丽小姐眼皮一跳,“嗯,猜错的话我道歉,您刚才是故意那么说让他们听到的吧?”
“主人套在狗脖子上的链子,当然要让狗自身明白链子的威力。”伯爵大人十分坦诚。
“……”玛丽小姐不想说话了。
“不要摆着那张脸,绝大部分追随者忙于扫盲工作的现在,居然还有那么部分人热衷于内部斗争、暗自忿恨职位不够分……那么顺应他们的意愿扫荡出一批职位来,也算是善举,你说呢?”西格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
“……嗯,我就在想您为何如此热心……奥利顿和威利成为您的狗且不说……走上前台的凯文也会因此向您投诚……您给句实话吧,您哪天要是觉得光大人让您不快……把光大人扫下神坛这种事,您也会考虑的吧?”玛丽小姐壮着胆儿说。
斜瞥一眼求知欲旺盛的玛丽小姐,伯爵大人冷淡地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好奇心杀死猫吗?”
玛丽小姐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交出膝盖:“如果有那么一天,哪怕被光大人暴揍我也会坚定地支持您的,伯爵大人,以我的名字起誓。”
“玛丽这个烂大街的名字也值得用以起誓?”西格嗤之以鼻。
“……”玛丽小姐又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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