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爹和姑姑更是以哈依为荣。村里的孩子能考上高中的并不多,偶尔考取一个高中生,孩子的父母在村里人面前走起路来腰板都会直很多,大学生就更不必说了。
哈依如果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最多初中读完就回家务农,或者出外打工挣钱养家糊口的话,孟贵也许不会有那么重的自卑感,说不定二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可以肩并肩手牵手比翼双飞。
可哈依偏偏考上了大学,这无疑让孟贵更加无言以对自小和一起青梅竹马的哈依。
自从哈依上了高中后,逢年过节孟贵就不再主动约哈依玩了。虽然孟贵给哈依的礼物并没有减少,但孟贵内心感到那真的是在送自己的一个亲妹妹一样,似乎已经没有了送心上人那种意味。
哈依倒是不介意,表哥送什么,小丫头都统统收下,而且过元宵节时还主动约孟贵去看灯会。
哈依上高二的那年,也是在桥头铺的元宵灯会上,哈依问了孟贵一件事情:“表哥,你知道近亲不能结婚么?”
孟贵先是摇摇头,接着点点头。
“表哥,你什么意思啊?知道还是不知道?”哈依问。
孟贵当时特别难为情,说不知道吧,似乎显得自己太无知,说知道吧,自己又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有,哈依说这问题的时候,似乎是在向自己摊牌:表哥啊,我们是近亲,哈依我是不能嫁给你的!
那一刻,孟贵着实难过了好一阵子。
那场灯会看得不欢而散。
再后来,哈依也不再主动约表哥了,二人见面时打打招呼之后,除了聊聊家长里短的琐事外,没有更多的言语。
想到这些情节,孟贵忽然又有了主意。
郑三买不成珠子,自己就亲自登门吧。孟贵对自己说,反正哈依是不可能嫁给自己的了,和她老头子闹翻就闹翻。
于是孟贵就真的找卓一鸿谈珠子的事儿了。
到了姑爹家,孟贵开门见山到:“姑爹,郑老板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家一定有那神奇的珠子,那珠子原本属于我们孟家的,我想把它买回来。”
姑爹道:“阿贵你小子今天在发那根神经?你姑姑的珠子多年以前就弄丢了,就算还在,你小子买得起么?你知道郑老板出了多少钱吗?二十万!二十万是什么概念?你小子打工一年挣多少?一万,对吧,你得打二十年工,我问你,你今年几岁?你打了几年工?别以为摆个啥狗屁农货摊子就幺不了台,说话不生牙齿,你小子算老几?”
姑爹因为家里出了大学生,腰板站得笔直,说起话来一点也不打闪,孟贵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冲上去掌他两个大嘴巴。
孟贵最终还是克制了下来,柔声道:“姑爹啊,我知道我一介莽夫,没有文化,也没有家底,无法和郑老板去比较,但打工这些年来,三五几万还是有的,就按郑老板说的二十万,侄子我找朋友借借,凑齐了给您老把珠子买下来,你看如何?万一不成,我再加十万!”
“去你的吧,臭小子,我再说一道,我家没有那珠子,你小子慢慢找别人买去,我没工夫陪你闲扯淡,冬地还没有翻哩,我翻地去了,你小子一个人慢慢扯!”
说完,卓一鸿真的扛上锄头走出了门。
其时正是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打扫卫生,天空刚下过雪,鬼才去翻冬地!
孟贵讨了个闭门羹,灰头土脸回到家里,酗了大半斤烧刀子(白酒),才醉醺醺去镇子上卖日杂百货。
自那天起,孟贵就再也没有跨进过姑爹家的门槛。姑爹上街也不来孟贵的铺子里买百货了,而是在“孟贵百货”铺子临近的摊子上买。
这都不说,气人的是姑爹总爱拿着别处买的洗衣粉或镰刀锄头之类,走过孟贵的百货铺前时,只要看到孟贵,姑爹就一边把那些孟贵的铺子里也有的东西拿到胸前一边和孟贵打招呼,那神态分明在说:亲戚又咋样?看我就是不买你的!
每每此时,孟贵心里就窝着一肚子火,但他不敢当着姑爹的面发作。一来孟家与卓家是三世之交,在父亲这一代两家人又是实巴巴的郎舅亲;二来自己和姑爹闹翻脸的事儿,多少有些见不得人,并且自己处于理亏的一方。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两年过去,姑爹却主动将这宝物送到自己手上,自己还不得不接受下来。
其时哈依已经从四川医大毕业一年有余,被分配到甘孜医院工作。虽然哈依和自己越走越远,但孟贵还是忘不了小时候的和哈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生命中有那份美好,是值得用一生去回味的。
到底是什么神奇的珠子,值得姑爹如此珍惜,一直到今天他引以为傲的宝贝女儿得了病急需用钱,这根犟骨头才心甘情愿把这珠子抵押给自己?不过这样也好,相信通过这件事儿能化解掉两年来和姑爹结下的怨气。
孟贵终于拆掉红布袋的封口线,小心地取出里面的物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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