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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诗论(下) (第1/2页)

    看着曹植震惊不解的眼神,我愈发惭愧,只好吞吞吐吐道:“我……不会作诗。”

    何晏等人笑得连成一片,众人万万没想到,作诗这种当世书生基本功,一个适才还背诗朗朗上口的人竟然直接说不会。

    是的,我确实不会。因为在二十一世纪时背过太多唐诗宋词,早对作诗索然无味,平时也就疏于练习,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固学的音韵与这个时代有很大不同,常常记混韵目,押韵的功夫又很累,我生性懒惰,写写文言文还能平凑出几句酸句子来,作诗实在没有底蕴;再有,就是古体诗不比律诗有章法可循,与其写出个四不像的酱油诗惹人笑话,还不如不写。

    何晏知道我这两月背《诗经》的事,竟能赌赢我不会作诗赋,确实聪明。

    一旁的曹冲见状,忙小声道:“阿姊,五言诗很简单的!冲儿都会呢,阿姊再考虑考虑啊?”

    我对着曹冲苦笑道:“冲儿,谢谢你,可阿姊,确实不会……作诗。”

    “我不相信你说每一个字!你又何必如此哗众取宠?”曹植对我的失望写在了脸上,他只当我是故意说不会,于是他撒手不管了,径直返回自己的席座。

    何晏莞尔:“诶,妹妹肯主动承认自己才学不可与公子‘相当’,还算是实诚——”

    “不是还有最后一局吗?”我闷闷不平,打断他的话道,“兄长,这第三局,就以《诗经》为主题,展开辩论,我定然不会再输于你!你可敢应战?”

    “《诗经》?呵!”何晏早已察觉出我只对诗论比较熟悉,于是识破了我的谋算,“偏不许这第三局从《诗经》中选题,妹妹既饱读诗书,脱离这些‘启蒙之书’,不一样可大展身手么?难道,今日妹妹敢来东阁寻衅,只是欺负着我们这些公子不曾像你一般,月前精心背诵了诗论不成?”

    “就是啊!”

    “不能出《诗经》,太简单了!”

    后排公子纷纷应和。

    我沉住气:“好,这第三局,我不做这出题之‘主’,请旁人来吧。”

    公子们挤眉弄眼,悄然一片,曹丕也不好出面,会有偏向之嫌。

    “不如让我来吧。”只见何晏身后的秦朗小公子举手说道。

    秦朗虽与何晏走得近,上回当庭作证的事却可见是个做事公正的人。他既出来,倒也没有公子反对。

    他先是上前对着安坐中的曹丕揖了一揖,才缓缓道来:“诗论背来终究浅显,不若立足当世时局,就新近平定的冀州一论,上至山川地理,下抵风土人情,可谈古今人物,可论俊杰名士,兄长阿姊大可开怀畅谈,半柱香内,以博闻强识者为胜。”

    冀州?名士?我瞬间懂了秦朗的用意。

    何晏倒未觉察出秦朗有意偏向我,或者说,以他自负的心性,根本没把我放眼里。他听了题目只是抿嘴笑,思量不多时便已胸成点墨。

    “崔妹妹,等候多时了,你既一时没准备好,那为兄便当仁不让了。”

    “请——”

    只听何晏在殿内侃侃说道:

    “冀州,天下之上国也,西靠太行,北接燕代,东连齐鲁,南通中州。东河以上,西河以来,南河以北,易水已南,膏壤千里,天地之所会,阴阳之所交,所谓神州也。

    “冀州也者,民生质朴,物产丰盈。常山为林,大陆为泽,蒹葭蒲苇,云母御席。魏郡好杏,常山好梨,清河缣总,房子好绵。河内好稻,真定好稷,安平好枣,中山好栗,共汲好漆,地产不为无珍也。

    “若论俊杰贤士,春秋以来,可以海内比而校也。恭谨有礼,莫贤乎赵衰;仁德忠义,莫贤乎赵盾;纳谏服义,莫贤乎韩起;决危定国,莫贤乎狐偃;勇谋经国,莫贤乎魏绛;达雠为主,莫贤乎祁奚;延誉先生,莫贤乎张老;明智识物,莫贤乎赵武;清直笃义,莫贤乎叔向;聪明肃恭,莫贤乎羊舌职;守信不移,莫贤乎荀息;见利思义,莫贤乎中行穆子;保国扞君,莫贤乎先轸;书法不讳,莫贤乎董狐;分谤和众,莫贤乎郄克;流放能显,莫贤乎冀缺;拔幽进滞,莫贤乎臼季;守义死节,莫贤乎栾恭子;抗言不屈,莫贤乎荀莹;劫略不动,莫贤乎解扬;审听知机,莫贤乎师旷;放而益显,莫贤乎狼耳覃;儒雅博通,莫贤乎董仲舒;体恭笃敬,莫贤乎石奋;才兼文武,千金不入私门,莫贤乎窦婴;明君显贤,莫贤乎田叔;证主知分,莫贤乎贯高;忠义正直,莫贤乎鲍子都;謇谔忠谏,莫贤乎王宏。

    “如此,冀州堪谓河东大鉴,诚乃圣贤之渊薮,帝王之宝地也。”

    话毕,殿内掌声如雷鸣。一番演说流畅,将冀州说了个尽,任谁都深感压迫性。风中夹雨,吹得窗棂直震,几个公子前去将窗户关上。

    我深纳一气,但见何晏眼中尽是得意。他扬了扬衣袖,径自在前排席垫上坐下,一副等着看我落败的架势。

    “崔妹妹,该你了。”

    见何晏答得如此之妙,我本该紧张才是,只是从一开始,我就没做和他抢答冀州的准备。

    “好,好一篇《冀州论》!兄长此论,于冀州之况可谓靡不尽览啊!”我昂起头,又笑眯眯地观望众人,“只是区区冀州,怎可道尽这华夏风土?崔缨不才,愿给诸位献上一篇《九州论》。”

    “九州?”公子们交头接耳地议论开来,没一个相信我能道尽九州四海风情。

    踩着窗外春雷的节拍,我边在殿内踱步,边开始阔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上古之时,‘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洪水滔天’。禹疏河道以治水,遂将天下依山川划分为九州。《尚书》禹贡篇所述九州,北可达燕山,南至于溟,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我朝共设一部十三州:司隶校尉部、扬州、荆州、交州、益州、徐州、豫州、雍州、凉州、冀州、青州、幽州、并州、兖州。

    “九州幅员辽阔,山川水利密如蛛网,江河枝干四向纵横。地势西倾东低,绵山成脉,多呈东西和东北—西南走向。地者,有平原、丘陵、山地、高原、盆地等类,湖者,则有芍陂、巢湖、太湖、洞庭湖、彭蠡泽、大陆泽、大野泽、青海湖等。若依江河地势,则大致可将天下三分。”

    “天下三分?”众人面面相觑,更迷惑我这一断言从何说起。

    我侧身掩袖偷笑罢,仍旧一本正经地回忆起高中地理知识,组织语言道:

    “没错,就是天下三分。

    “第一分,大致淮水以北,绝大半中原地壤。只此江淮界分南北,南渡淮水阴,东至泰山阿,西出雍凉关,北有长城御防。或有山岭起伏,或有阔野平原,或有群山环抱。翻度燕山,尽是白山黑水苦寒之地,乌丸鲜卑傍水而居,未若中州富饶,故而边境之民频受袭扰。大河东入于海,浩浩汤汤;大河往西,直通西域丝绸之路;大河北上,可见吕梁、太行,冀州有此天然屏障,方得千顷万亩平地良田。《汉书地理志》曰:魏地,觜觿、参之分野也。司空若据魏地而守,北可制狄虏,南可收荆襄,西可合汉中而并西凉。

    “第二分,大致淮水以南,湘江以东,东南吴会之地并诸山越。楚地,翼、轸之分野也,吴楚自古辄有长江天堑为屏障,今有孙吴三世,坐断东南,兵戈未休,造营水泽米乡,庶民富饶,且岭南有苍梧士燮盘踞交州,若要一时克复,只怕成败难料。然北攻南而易,鲜有南克北之鉴,若假以年岁,屯田以利民生,休养生息,一朝倾卒渡河,则吴越莫不望风而降。

    “第三分,湘江以西,川蜀盆地及周边之郡国。荆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这毋须分说。而‘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非为守成之君,此等丰饶肥美之地,必为诸侯所夺。司空所能制者,或所能依恃者,唯有汉中,汉中得而西川固,汉中失而西川危。”

    听了我的演说,曹丕显然心若有动,曹植却抱臂冷嘲道:“妹妹未出闺阁而知天下时局固然是好,只是我常听父亲说起,马腾韩遂身怀异志,这西凉又多悍勇之兵,且孙吴根基深厚,善习水战,若欲不战而屈人之兵,未免有些天真。”

    听到曹植这样拆我台,我有些不乐,便也不去理会,继续说道:

    “再论方今九州四海宗族,姻亲者不可胜数,九州时局,莫不为豪门世家所控。“三君”“八俊”“八顾”今何在,汝南袁氏亦曾为‘四世三公’,‘关西孔子’是弘农杨氏之祖。颍川荀、陈、钟、韩、辛、郭氏六大家族,辉炳当世。荆州亦有襄阳豪门蔡氏、庞氏、黄氏,南郡蒯氏,江夏黄氏……”

    笼统概括三国世家是我前世所擅长的,当初在清河的时候,就不曾闲着,凭着崔家的士族信息晓畅的优势,已经摸清楚汉末时局和士族情况,至于早先所炫山川地理、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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