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强者,也逃不过悲伤的魔鬼。
何况是他?
不知何时,两行泪水从眼底流出,接着被冻成冰凌。
他很难过,很悲伤,很无助。
他想起了被告知病情的那个晚上;比武胜出后人们都去晚宴,没有人探望他的那个晚上;被告知母亲已经永别的那个瞬间;在连青的洞府中得知许多事情的那段时间;看着陈清玄站在自己面前,眼神却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最后回忆定格在了一个画面。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男孩,白小洛被白数带出去见人,院子里只有他自己。
小男孩站在院子里,背后的树投下斑驳的阴影,风呼啸着卷起干瘪的叶子,他怔怔看着院子外,另一个小男孩趴在父亲背上睡觉,而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
不知道是那个小男孩,还是幻境中的陈半鲤,突然嚎啕大哭。
在他人生中那么多重要时刻,他一直是一个人。
第一次离开清塘镇、第一次进入学院、赢得比赛,从来没有人真正地注视着他,哪怕只是对他笑一笑。
他只是想和别的人一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在他的幻想里,母亲应该是温柔的,而父亲看似冷漠,实则细心,就算平庸一生也无所谓。
这很难吗?
为什么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心愿,他却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黑暗里的少年、夕阳下的小男孩,他们的面容与身体逐渐重叠,依稀看去仍然是一张稚嫩的脸。
距离那时已经十年了,原来陈半鲤一直没有走出那座小院。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是那个渴望着父母的小孩。
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忽然,在崔境山的视线里,身体已经无法挽回地向着死亡坠去的陈半鲤,身体一颤,紧接着心口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白光!
幻境中的小男孩仍然抱着膝盖。
直到某一刻。
一道白光笼罩住了陈半鲤的身体,就像冰雪遇到热油,侵袭着陈半鲤身体的深寒气迅速消散!
在他人生中最危险的两个瞬间,这道白光都出现过,这次也没有例外。
沐浴在温和的光芒里,面目已经恢复过来的少年怔怔抬头,看着白光落下的方向,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他似乎还是看见了什么。
不同于先前的嚎啕大哭下的歇斯底里,他的神识也在白光的安抚下逐渐恢复平静。
然后他泪流满面。
...
陈半鲤睁开了眼。
入目是崔境山有些焦急,无比意外的神情。在他的眼中,原本已经无可救药的陈半鲤,在白光出现后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恢复了过来,这种堪称逆天的自愈能力他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沉默了很久后,崔境山开口道:“找到你的本命字了吗?”
陈半鲤点头,纤长手指伸出,在空气里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字。
离。
崔境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已经有所预料,看陈半鲤的表现,这个字大抵不会是什么气象煌然的大字。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和陈清玄一样!
父子同一个本命字,书院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发生。
又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没有开口询问陈半鲤。
陈半鲤目光落在空气里那个散发着荧光的古字上。
他此时内心的疑惑并不比崔境山少。
修出本命字后,作为修炼者自身的总结,它会落于修真者的体内世界中,吸收真气供养自身,进而反哺修炼者。
寒山意作为人族最强大的道法之一,自然不止单纯是一门攻击道法,从这本命字的玄妙也能看出当年那位书圣该是何等境界。
但那不是重点。
海面上悬浮着陈半鲤的本命字。
“离”。
还有一个字。
“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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