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洛再看了一眼他的头发后说道:“出去之后我给你扎起来。本来长得就白,头发还披散着,倒像个深闺里的怨妇了,像什么话?”
陈半鲤哪里敢还嘴,如捣蒜般点着头。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后,白小洛突然说道:“我听说你和施百合...”
陈半鲤没有说话。
...
是白小洛带陈半鲤走上了这条山路,她并没有告诉陈半鲤此行的目的。越往上走,气温就越低,陈半鲤的皮肤已经能感受到些许凉意。
崖间原本生着些许花草,走到这里却已经不见任何一棵,甚至已经有云絮在山路畔流动,可见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高处。
终于,两人来到了这段路的尽头。
这里是一方石台,地面裂隙间顽强的顶出了几棵野草,还有碎砾随风滚动,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白小洛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仔仔细细地把一个石凳擦干净后,拢住裙子坐下。
就像潘宫以及教皇陛下感慨过的那样,陈半鲤不喜欢主动发起话题,但很显然这个性格在白小洛面前不存在。
“师姐,我们来这干什么?”
白小洛托着腮看着远方天边厚重的云雾,漫不经心地说道:“等一个人。”
陈半鲤见师姐没有说下去的意思,隐隐猜到那可能是一个认识的人,而且他的身份会让自己很意外。
因为他在白小洛眼里捕捉到了些许促狭之意,以往她这种神情都是在成功设计捉弄陈半鲤后才有的。
这座山崖并非绝地,两人上来的另一头还有一条路,同样覆盖着浓厚的絮云。
陈半鲤随便找了个凳子,还不等他坐下,就被白小洛拉着,被迫拿着手帕把石凳擦干净,后者见状才让他坐下。
“别弄脏了衣服。”
对于白小洛这种迹近絮叨的嘱咐,如果是清塘镇的陈半鲤可能会心生厌烦,但此刻的陈半鲤听后反而有些温暖。
来到京都后,唯二真正关心他的人,施百合已经许久未见,楚流渊自然不可能像个真正的长辈一样嘘寒问暖,能偶尔见见陈半鲤都算他有心。
算下来,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人关心过他了。
一句话都没有。
“嗒,嗒...”
云雾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虚浮缓慢,仿佛声音的主人大病初愈或者未愈。
陈半鲤循声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手。
几乎所有人看到那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那双手,事实上就连陈半鲤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首先注意到的也是他的手。明明是男子的手,却精致纤细的仿佛艺术品,但骨节分明,使其不至于太过阴柔,仿佛是最好的雕塑大师的全力之作。
这样一双手,可以写字,画画,抚琴。
也可以执棋。
那人看着陈半鲤,微笑道。
“小陈公子,别来无恙。”
很是客气,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态都很到位。
这个人对所有人都很客气,似乎这就是他对待世界的真正态度。
客气,有时候就意味着疏远。
陈半鲤面无表情的看着聂柯,终于明白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那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
也许就是双方眉眼间同样隐藏极深却有所不同的漠然。
白小洛看见陈半鲤的神情,才意识到陈半鲤对面前这个人的敌意之重,但她想了想,没有出声。
聂柯看见陈半鲤神情中越来越重的冷意,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小陈公子真的忘了我了吗?”
“像聂兄这样的人杰,我怎么可能会忘呢?”陈半鲤薄唇挑起一个嘲讽弧度道。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聂柯这句话的语气有点奇怪。
好像...有些怀念?
聂柯见状,知道陈半鲤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也是,自己那时落魄瘦弱的像个小鬼,和现在哪里有相似之处?
聂柯苦笑了一声,说道:“小陈公子...不,应该叫,恩人?”
陈半鲤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冷意再也维持不住,满脸愕然地看着聂柯的脸。
渐渐的,面前之人脸上的某些线条与记忆中那个小乞儿缓缓重合,意识到这一点的陈半鲤,有些难以控制音调地开口道:“你...”
聂柯微笑,眼帘低垂,轻声道:“是我。”
“一饭之恩,至今从不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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