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花架上的一盆兰花引起了天赐的兴趣。只见它的根茎与苞茎均为白色,叶长一尺五寸。天赐问:“这种兰花是不是素心兰?”柳如是说:“谷公子眼力不错,这种素心兰是兰中的上品,秋天开白花,香气浓郁。这一盆是台湾出产的一种名贵兰花,你看花朵形状宛如艳丽的蝴蝶,故取名叫‘蝴蝶兰’,称冠群芳。我和牧斋都喜爱兰花,望见这种神奇、梦幻般的花朵,仿佛见到了上苍的微笑。”
他们边饮茶,边聊天,不觉已到掌灯时分。天赐起身告辞:“夫人,承蒙搭救,不胜感激!天色已黑,我这就回家了。”柳如是说:“谷公子为何如此客气,我对你们抗清复明的义士,始终是支持的。以后你们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我将尽我绵薄之力,资助你们。今晚回家还是乘我们钱府的轿子吧,满清八旗巡逻队是不会盘查牧斋轿子的。”随即吩咐管家:“你将隐蔽在院墙外谷公子的马找回来,给谷公子备一顶八人大轿,将他送到府上。”天赐说:“多谢夫人相送,请大管家送到夫子庙东边的谷记珠宝店就行了。”天赐作揖告别:“夫人,后会有期。”柳如是送到轿厅,直到天赐上轿:“谷公子,一路走好,恕不远送。”
天赐顺利地到达夫子庙东谷记珠宝店,这家珠宝店是天赐在金陵经营的几家店铺之一,店铺帐房说:“满清八旗兵进城后,秦淮河夫子庙一带商业区没有受到骚扰,都照常营业。”天赐关照说:“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多派几人值夜班,谨防夜间盗贼趁机抢劫。”天赐查看了一会店铺经营情况,就悄悄地骑马来到莫愁湖畔的秘密住宅古香苑。玉佩见天赐安然无恙准时从扬州回到家中,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少爷,我见满清八旗兵进城,心里害怕极了。幸好没有发生大的骚乱,百姓们都心有余悸,不敢出门。郭大伯壮着胆子,上街转了一圈,说是街市照常营业,这才放下心来。你饿了吧?我已准备了一桌酒菜,我去准备洗澡水,你洗个澡,消除旅途疲乏。”
天赐觉得家就像避风的港湾,温馨舒适。他洗澡后顿觉精神焕发,有美妾陪着饮酒作乐,喝至半醉,抱着玉佩就上了床。一阵激情过后,她更加婀娜多恣,柔情蜜意,亲热地说:“少爷,我夜夜承接你的甘露,怎么至今没能怀上你的孩子呢?”他温柔地说:“你每次心情都很紧张,越是害怕怀不上,就越难怀上。没关系,三年五载怀不上才算得上不孕症。好好侍候我,会怀上的。”她听后心里放松了许多,显得更加妖艳妩媚;他感到像做了神仙似地如痴如狂,窃窃私语道:“我的心肝宝贝,同你缠绵,我的紧张心理舒缓了许多。我回南京时,遇到叛徒告密,被八旗兵追捕,巧遇柳儒士救助,才侥幸脱险。”
她娇柔地说:“你这次去扬州给史可法建衣冠冢,我心里非常担忧,就怕出什么意外。南京街坊都在传说,史可法是自刎没死,被俘后多铎劝降不成,遭到杀害。但是史可法的义子史德威安葬他义父时,尸体竟然神秘地失踪了。”他神秘的说:“有关史可法的传言很多,我和罗成亲眼目睹史可法从扬州突围渡江到南京燕子矶后投江自尽的。我这次去扬州,也听幸存者说,史可法的尸体确确实实神秘失踪了,扬州没有他的坟墓。这次我们冒险到扬州建造他的衣冠冢,就怕遭遇不测,所以临走时,我叫天竺观的宏法大师将史可法的衣冠坛秘密藏匿起来了。”
他此次扬州之行,身心受到的巨大精神压力,现在惬意地睡在玉佩身上,在温柔乡中得到了尽情释放。只见他柔情蜜意,直到鸡叫三遍,方才酣畅地睡去。天赐在古香苑深居简出,天天与玉佩饮酒作乐,沉溺于酒色之中,但心中却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想给多铎的满清八旗掷一颗重镑炸弹。
过了几天,罗成和玉兰来到天赐的古香苑商量今后的行动计划。天赐问罗成:“你来时有没有人盯梢?”罗成疑惑地问:“没有呀!怎么,你那天被人盯梢了?”天赐轻描淡写地说:“那天我被一个叛徒出卖了,他带了一队八旗兵追捕我,幸好我翻墙越房进了钱府,巧遇柳儒士,侥幸脱险了。以后我们在城内活动,一定要化装行动,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罗成说:“多铎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南京城,有点忘乎所以了。他向多尔衮报喜请功,多尔衮以小皇帝顺治的名义派遣侍卫尼雅达、费扬古前来南京慰问犒劳多铎。南京扼长江天险,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又是九朝古都,江南鱼米之乡。自从弘光帝逃离南京,金陵黯然失色,秦淮河畔,楼台冷落,歌舞匿声。南明旧臣打开城门投降满清,多铎下令禁止八旗兵掳掠,南京又开始出现生机,特别是十里秦淮,河上又是画舫如织,笙歌悠扬,与大明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战乱迭起相比,呈现出一派升平景象。”
天赐感叹道:“金陵历史上就是着名的风流渊源之地,所谓六朝金粉,几乎全部集中在这一带。更有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建都时,设立的一所旧院,将掳来的美女充入其中,供官僚将领饮酒陪侍,寻欢淫乐。从此秦淮河旧院鳞次栉比,软玉温香,风光旖旎,色艺双馨的歌妓们招风引蝶,吸引了许多文人骚客竟折腰。现在多铎占领了这个温柔之乡,十里秦淮又成了满清八旗新贵们纸醉金迷的销魂窟。”玉兰说:“我们刚才在秦淮旧院河房探访老友,遇见了许多过去的姐妹,她们都回来重操旧业了。这些八旗新贵,掳掠抢夺发了财,挣他们的钱容易。听姐妹们传说,久居塞外的豫亲王多铎深为秦淮的美眉所陶醉,不由得留恋忘返,心猿意马。他在钱牧斋和龚鼎孳的陪同下也出入旧院河房,寻花问柳。他问钱牧斋和龚鼎孳:听说江南女子妖艳妩媚,倾国倾城,今日亲临秦淮旧院,故然名不虚传。传闻扬州女子以文雅娴静和缠有三寸金莲而着称;苏州女子以发式精美和一口吴侬软语闻名,这金陵女子又有什么特色呢?两位身在温柔之乡,一定深有体会了。”
罗成接着玉兰的话题绘声绘色地说:“多铎的话说得他俩面红耳赤,不敢面对多铎色迷迷的眼睛。钱、龚两人同朝为官,时常涉足旧院河房,与众多的歌妓美姬素有来往,日久生情,各自与秦淮名妓柳如是和顾横波结成连理。钱牧斋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郎,被誉为‘风流士大夫的教主’,引领江南文坛数十年的东林党魁,被阉党骂为‘天巧星浪子’,他的结发妻子在常熟,但与秦淮八艳之首的柳如是又叫柳隐,住在金陵的隐园。龚鼎孳是江淮名士,合肥人,他的原配夫人童氏是诰命夫人,但与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又叫顾眉常住金陵。顾横波庄妍文雅,才艺俱佳,特别擅长画兰花,署名自称横波夫人。多铎对他俩的风流韵事一清二楚,所以要他们讲自已的感情经历,也好学一手。秦淮河两岸的歌姬身份相差很大,南岸的旧院称南曲儿,姑娘们除了侍宴陪酒,弹唱歌舞外,尚能保持气节贞操,非到遇见如意郎君,才肯相许于人,宣布名花有主,喜结良缘了。北岸的旧院称北曲儿,又叫朱市,都是些低级庸俗的风尘女子。多铎羡慕明朝的士大夫,追遂歌姬,一掷千金的浪漫生活。便问这秦淮八艳都是谁,他也想玩一个风流高雅的。钱牧斋年近六十,捋着精心修饰的短胡子,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似的数说秦淮八艳,马湘兰年龄最大,早已不在金陵,他的贱内柳如是,龚鼎孳的爱妾顾横波,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复社侯方域的爱妾李香君,此外还有寇白门、卞玉京和董小宛。这董小宛年龄最小,只有十五岁。多铎连忙说,董小宛还是个雏儿,本王现在就要会一会她。”
天赐说:“我听董小宛的大姐大柳如是说,她和顾横波两人,都与那董小宛十分投缘,情同手足。董小宛聪明伶俐,但生性倔强,孤芳自赏,对那些狎妓公子和卑鄙龌龊的达官贵人十分厌恶,不愿与之交往的。这大清的豫亲王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董小宛怎么能忍受这种人的凌辱呢?再说柳如是和顾横波也不会同意的,她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与钱、龚两人善罢甘休。”
玉兰说:“钱牧斋为了讨好多铎,一时说漏了嘴,很是后悔。龚鼎孳朝钱牧斋使了个眼色补充说,董小宛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而且生性孤僻,身体单薄。多铎却说,你已经占了一个,难道说还要再纳一个小妾。我多铎年方三十,风华正茂,除了我兄弟大清国的摄政王多尔衮以外,谁还能与我相比?降臣范文程那老头儿也弄了个雏儿为妾,降将吴三桂将色艺俱佳的陈圆圆占为已有。我为什么不能也弄个秦淮名妓来享受享受呢?无论是那蒙古女子,还是朝鲜女子,无论是温尔文雅的,还是粗俗不堪的,只要本王一时兴起,都能玩一玩。本王能看上她董小宛,是她的福气。”
罗成说:“其实这大名鼎鼎的色狼豫亲王也只是一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钱牧斋和龚鼎孳自知闯了祸,惴惴不安,愁容不展地站在一旁不吱声。他们感到很委屈,私下对人说,在忻城伯赵之龙的诱说下,他们一起打开城门投降满清,虽然保全了南京百姓免受扬州那样的大屠杀,但谁能体凉他们的苦衷呢?现在南明的唐王、鲁王还在号召抗清复明,他们却变节投降了,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现在山河破碎,国破家亡,自身难保,这世上能出污泥而不染的人,恐怕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一个弱女子,听天由命吧。”
天赐沉思良久:“我想出了一条可以保全董小宛的妙计。多铎是条北方的色狼,他曾经调戏过范文程的爱妾,对秦淮美姬早已垂涎三尺,看来这次多铎对董小宛是志在必得了。我们可以乘多铎与董小宛交往之机,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刺杀这个杀人魔王多铎。我考虑了两个方案:一个方案是我们派人潜伏在董小宛住的钓鱼巷旧院内,等到多铎与董小宛幽会时,动手刺杀多铎。这个方案可能会惊吓董小宛,一旦发生意外,董小宛可能有生命危险。第二个方案是我们潜伏在钓鱼巷内,等到多铎进入我们的伏击圈内时,动手将他刺杀。这个方案风险更大,我们必须埋伏足够的兵力,才能对抗多铎的卫队,而且一旦暴露,就很难逃脱,必须精心策划才行。”
玉兰听后,赞成第二个方案:“董小宛身材瘦小,手无缚鸡之力,万万不宜采取第一个方案。第二个方案全靠你们的实力和运气了,但对董小宛是十分安全的。”天赐说:“为了董小宛的安危考虑,那我们就采取第二个方案,我和罗成能巧妙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天赐和罗成仔细勘察了钓鱼巷董小宛所在旧院的地形,他们打算在院内两棵树上潜伏各一人,在楼台女儿墙后潜伏两人,安排一个小分队负责牵制多铎的卫队和接应负责暗杀的队员撤退。天赐和罗成则扮演成在旧院玩乐的公子,暗中指挥、策应。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玉兰打探多铎的动静。第三天,玉兰从董小宛那里打听到确切的消息,晚上多铎由钱牧斋和龚鼎孳陪同,要会一会董小宛。
黄昏以后,天赐和罗成按照预定计划,将人马安排妥当,在旧院等待多铎和钱、龚的光临。掌灯时分,只见多铎在一队卫兵的护卫下,与钱牧斋和龚鼎孳一起来到董小宛的旧院。只见多铎脱去了战袍,换上一身丝绸白长衫,外套一件金黄色闪光锦缎马夹,头戴一顶镶嵌有夜明珠的貂皮帽子,风流倜傥,霸气十足。钱牧斋和龚鼎孳两个老头儿低三下四地紧随左右,喋喋不休地说些奉承拍马的话。多铎吩咐他的卫队在旧院前后左右警卫,就同钱牧斋和龚鼎孳径直上楼了。天赐看到多铎的卫队全副武装,警惕性很高,也无法与他们接近,便嘱咐潜伏的暗杀队员,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过了半个时辰,突然有一名副将从豫亲王府匆匆赶来,进去跟多铎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满语,多铎听后两眼放射出淫秽的光芒,显得异常兴奋。多铎对钱牧斋和龚鼎孳说,他有点事情马上要回府去,幽会董小宛的事以后再说。随后,多铎在副将和卫队的护卫下,蜂拥着离开了旧院。天赐和罗成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已经围在网中的多铎给溜掉了。钱牧斋和龚鼎孳两人如释重负,一前一后乘轿子溜出了旧院。
金磊对谷宗义说:“你和罗成精心策划的刺杀沾满汉族同胞鲜血的刽子手多铎的行动,因为突然的变故告终。不过,我认为,刺杀了一个多铎,也不能挽救南明失败的命运。你还得靠脚踏实地的发动民众,坚持抗清复明的斗争才是正道。”邢姬说:“我以为,组织一二次刺杀恶魔的行动,对敌人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而且无论是对死难的或是活着的同胞都是一种心理安慰。”谷宗义说:“一次行动、一项计划的成败是由诸多因素决定的,多铎虽然逃过了这次,但却逃不脱命运对他的惩罚。后来,他回到北京不久,便得了致命的天花,不治身亡。”三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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