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遮月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前一刻,还是那铺天盖地的火势,幽蓝色的漫天大火,熊熊烧着,耳畔传来无数人哭喊的声音。
她见着李祁、李老夫人、宋姨娘、赵姨娘,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在熔炉一般的火海里翻腾着,撕心裂肺地朝她喊叫着,那一只只本是血肉的手臂被火烧成了焦黑的枯骨,还向她伸过来,仿佛要将她拽入那熔炉里去。
苏遮月惊得跌退在地。
一瞬的功夫,他们全都化为灰烬了。
苏遮月睁着眼睛对着床顶上的素帐,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可是做噩梦了?”
姝烟在她耳边呼唤,苏遮月这才迟钝地转过眼来,看到坐在榻边的姝烟,还有她身后站着的怜儿。
怜儿的神色和平时不太相同,看着她好像看着什么极陌生的人,虽然掩饰着,但依旧流露出一种惧意。
苏遮月缓缓地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外头黑沉的天色,脸上带上了歉意:“姐姐怎么来了,是不是我睡太久了?”
姝烟叫怜儿端来一碗甜羹,自己接过,用小匙舀了舀:“今日在天芷那儿吃了顿酒,想着你没吃,便给你送来。”
她说着便要给苏遮月喂,苏遮月却是有些受宠若惊,道了一句“姐姐折煞我了”,接着慌忙从她手里接,“还是我自己来吧。”
姝烟也不强求,看着她喝着,似是闲谈般地问:“方才看你大汗淋漓的,是不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苏遮月方咽下一口,微微敛眸,神情带上了一点说不出的怅惘,
“我梦见从前府里的人了……”
一勺热羹下腹,已然叫她醒在现世,心里头那阵噩梦的余悸被对亡者的缅怀替代。
怜儿急急地接口道:“只有人么?”
苏遮月收回神思,疑惑地望向她:“还要有什么?”
姝烟瞪了怜儿一眼,转头冲苏遮月笑了笑道:“没什么,你快吃吧。”
苏遮月睡了一整天,此刻也是饿了,缓缓地喝着,有一刻她停下来,但见着姝烟和怜儿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得她有些发怵。
初时还担心是不是自己脸上的妆掉了,露出了端倪来,但往旁侧那铜镜上瞧去,明明妆容还在脸上,但此时终究没有面纱,她怕再盯下去真被瞧出来了,便快快地将热羹喝完了,又柔声道:“天色这么晚了,姐姐不去休息么?”
她这喝羹的功夫说短也不短,姝烟和怜儿看着她一如平常,提着的心都缓缓放下了。
姝烟这时起身,嘱咐她不用急着起来,好好休息,才带着怜儿出门。
屋门一关,怜儿忽地松了一口长气,向姝烟道:“应当是我们看错了吧,我瞧月儿姐姐真没什么事。”
初时她也是被那蛇吓了个半死,但明起烛火后,却倏然没有了,她们不信邪地在屋子里各处都照了一遍,确实是遍寻不得,连个蛇影子都没有,窗户都好端端地关着,苏遮月醒来时虽说有些出神,但常人做个噩梦也的确是这副模样,没见的什么神怪的地方。
怜儿越想越觉得是自己方席间被那二月灌了一口酒的缘故,晕神了。
姝烟也点了点头,道:“天芷那儿的酒都是那二月管着的,贱蹄子不知道给加了什么佐料。”
怜儿得了她的话头,也更安了些心,虽然心里头总有些发慌,但她更愿苏遮月是没事的,便自己这么说服自己。
姝烟这时一身的酒气,便叫她去准备浴水。
怜儿出门后,姝烟扶着椅子缓缓坐下,她自己的酒量多少她是清楚的,如何都不可能是因为酒醉出了那般幻象来,而且两个人都瞧在眼里,怎么可能是幻象,刚才将那话归在酒上不过是糊弄怜儿罢了。
盘旋在她脑海中的是当时关于谢染的蜚言蜚语。
那事都当假的传,但如今看来,却古怪地让人相信起来了。
姝烟记得谢染原是春兰院的姑娘,经那事之后忽然原来的花魁就害病了,也不知道送到哪儿去了,再也没见着,之后便是谢染成了花魁。
她虽然嫉妒谢染,但从未在这事上深想过,这时思索起来竟总感觉里头似有什么门道一般。
会不会是某种征兆呢?
谢染就是在这之后,平步青云的,这是不是说,接下来就会轮到苏遮月呢?
花魁固然及不上,那会不会成为姑娘开院呢?
姝烟的心神越想越乱,从天芷那儿回来的愉悦全然被一种莫名的焦虑替代,在桌上寻了一杯茶盏。
半盏冷掉的茶被她一口喝尽了。
*
天快明的时候,秋菊院的管事才从春兰院里出来。
送饭的下人阿忠守在外头,知道自家管事的与春兰院的那个在屋子里头谈了足有两个时辰,忍不住问道:“这事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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