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丁大全的恐惧和愤怒,另有一个人比他还要焦虑和不安。
十月,已经入冬,吴潜知鄂州已经三个多月,但这短短三个多月时间,他已经急的头发胡须又白了一圈,看起来比起在庆元府的时候苍老了不少。
他在赵颀的怂恿下自请调任鄂州主持大局,但鄂州的情况比之庆元府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几乎要啥没啥。
鄂州古城,依长江天险,扼汉水入口,东临瑞昌、西望巴蜀,与荆襄互为唇齿,地形四通八达形势十分险要。早在南宋初年,名将岳飞与岳家军就驻兵此处,可见它的重要军事地理意义。
不过到了这南宋末年,朝廷混乱兵备不整,鄂州虽然在军事专家眼中看来重要无比,但在不懂军事的文官看来,远不如直接面对蒙古的两淮前线和荆襄,因此对于鄂州的防备一直都非常薄弱。
因为鄂州在长江南岸,蒙古人要想攻打鄂州,至少也突破长江天险才行,而要想突破长江,则要突破两淮和荆襄防线,何况在满朝文官看来,蒙古人只习马战不善舟船,从三国时期的枭雄曹操到金国皇帝完颜亮,这些北方人都在长江灰头土脸折戟沉沙。
曹操好歹还孤家寡人逃了回去,完颜亮直接就挂了。
因此对于鄂州的防御,朝廷并不十分重视。
眼下防守鄂州最大的依仗是涛涛长江和高大的城墙,然后就是鄂州对面的汉阳军和下游与黄州对望的寿昌军,这两军加起来大约一万三千人,不过都不归吴潜指挥。
眼下的鄂州有近二十万人,有驻军三千,当地百姓多靠种地捕鱼为生,商业并不发达,因此相比较庆元府繁华的商贸来说,差距巨大。
吴潜来了之后整顿驻军,同时筹集钱粮招募乡勇进行操练,然而三个多月下来,成绩并不好,主要原因就是缺钱。
朝廷拨付五万贯会子,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招募乡勇就要管吃管喝,还要打造弓箭武器铠甲和守城器械,一把普通军刀就要六七贯钱,一张普通弓也是七八贯,一套装甲更是需要五十余贯,这些都是铜钱,会子至少还得乘五,至于重弩和炮车这种大规模杀伤武器,动辄数百上千贯才能搞出来一个。
而这些鄂州统统没有,就连城墙都还是一百多年前岳家军修缮之后留下的,鄂州城外的防御工事、沿江水寨和城墙上的防御武器,早就朽烂不堪。
因此到了鄂州之后,吴潜的心就凉了一半。
而在摸完鄂州的军事设施和防御情况之后,吴潜的心是哇凉哇凉的,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把听赵颀的话,一大把年纪了还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跑到鄂州来打仗。
眼下他最期待的不是在这里干掉忽必烈,而是万分期待蒙古人不要来,因为来了鄂州完全挡不住。
没钱没钱没钱……
这就是鄂州当前最迫切的状况,虽然他也召集鄂州士绅豪强筹措钱款,同时也召集百姓开始修缮城防设施和沿江水寨,但没有足够的钱粮,任凭他每天吼破嗓子也于事无补。
虽然这三个多月的时间下来鄂州城的面貌发生了不少变化,但在吴潜看来远远不够。
根据赵颀的推测,入冬之后蒙古人说不定就会攻破两淮方向兵指江南,而鄂州首当其冲。
而只要占领鄂州,蒙古人就完全扼住的长江的七寸,而且还将彻底堵死汉水,让荆襄、四川、荆湖以及江南诸地完全被分割开来,整个大宋将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
这些都是他在临行前拜访赵颀时候两人反复推演和商讨的结局。
也就是说蒙古人非常清楚的看准了大宋的弱点,那就是长江航运,只要截断长江,大宋将首尾不能相顾。
虽然吴潜也认为蒙古人不习水战,攻破长江天险的可能性不大,然而自从他到了鄂州亲自视察沿江防御之后才发现,整个长江防御实则如同筛子一样,大大小小的渔船日夜在江面捕鱼,两岸水寨年久失修,战船也破损不堪,全都乱七八糟的停靠在长江两岸,若是没有统一的调度和指挥,蒙古大军一旦杀到江边,很快便能夺取不少舟船。
因此最近一段时间,吴潜最大的精力都是用在沿江防御上。
但鄂州的钱粮却无法支撑大规模的军备投入,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的小打小闹。
“唉~”
吴潜坐在州衙之中叹气,花白的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脸色也十分疲惫。
“踏踏踏……”
门外一阵马蹄声传来,很快一个身穿铠甲腰挎宝剑的青年大步进来,身材修长面容英俊,虽然看起来精神十足,但细看脸色却同样焦虑和疲惫,若是陈纪在此,肯定能够认出这个人就是赵颀专门点名调任鄂州的文天祥。
“属下见过崇国公!”文天祥隔着案桌几步抱拳行礼。
“履善啊,你不在军营指挥操练,急匆匆赶回来何事?”吴潜强打精神笑着问。
“禀崇国公,上个月的军饷没发,这又快中旬了,许多乡勇都开始懈怠操练,虽然属下处罚了几个暂时压了下去,但若再拖一两个月,恐怕还会有更多人闹事……”
“唔,眼下州衙的确缺钱,这军饷老夫会想办法筹措,不过前线吃紧,朝廷一时半刻也无法支援鄂州,你还得向官兵和乡勇说明情况,让他们再等一两个月,就说老夫说的,等军饷一到立刻就会补齐,同时你也要严令军纪,胆敢逃脱闹事者,一定要严惩不怠,如今大战在即,鄂州守备容不得丝毫马虎!”
“是!”文天祥虽然回答的爽快,但实则满脸苦涩。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还有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总体来说都是一个意思,没钱啥都困难,有钱啥都好说。
鄂州困局,总体来说都是一个钱字。
眼下的情况就是吴潜可以强行镇压住,但若是长期没钱没粮,一旦蒙古人真的打到鄂州来了,将会极大的影响士气和军心。
“国公,天祥有一事一直疑惑不解,不知可否请国公解惑?”文天祥犹豫了一下拱手说。
“你想问什么?”吴潜点头。
“属下就是想问,您如何会请调天祥来鄂州,天祥虽然三年前考中头甲状元,但却毫无建树也毫无名声,既然崇国公推测鄂州是蒙古人必取之地,朝廷和各地州府那么多名声赫赫的将领您不用,为何偏偏会要天祥这个寂寂无名之辈!”文天祥问出了自己在心中积压了三个多月的疑惑。
从他在家接到朝廷的紧急诏书后不敢怠慢,马不停蹄赶到鄂州,和吴潜两次简单交流几次之后就被任命为鄂州团练副使和军事推官,官职也从以前的从九品提到了眼下的正八品,还赏赐了一个武修郎的武爵,这升值的速度简直就和坐火箭差不多。
文天祥从小志向高远,文武兼修立志报国,对于突然就能够升职也很兴奋和激动,但他和吴潜从来就没有任何交集,一直就没弄清楚为何吴潜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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