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
小道士身子麻了半边。
魔!
他是魔!
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小道士就只在莽山的藏书楼里看过一本虚实难详的手记,手记上说远古有天魔降世掀起满世界的大水,那时世上是有真人的。
然而天魔一出,山上真人就雪崩似的挨个惨死,人间自此就进入万法寂灭的时代。
如今貌似是天魔的存在就站在小道士面前瞧着他,他吓噎了,一屁股坐下去哭了出来。
天啊,放他回去吧,他只是自己瞎搞的野路子道士啊!
那浑身冒着寒气的红眼魔头缓步来到鸡心石前,手掌覆上石面。
硕大的石身在那只覆满冰霜的手掌下轻轻一晃,发出了一道轻微的冰裂声。
小道士揉了揉眼。
这时,对方把一颗艳红的碎晶石一掌嵌入石内。
魔头把手挪开后,那鸡心石竟然毫发无损。
突然,小道士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屁股底下穿了过去。
他猝然低头。
“!”
一条血丝从他身下淌过,血蛇一样的爬向那颗鸡心石。
小道士惊慌失措的跳起来。
高空下,千万条血线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呈百川入海状向那块鸡心石汇聚而去。
短短一瞬,万里血海扯着红尘把空荡荡的西北淹没。
而男人白袍结霜宛如一根陷落在万里血涛中的银针,风掠过,他眉眼低垂,指尖凝冰在鲜红石面上刻出两个端端正正泛着白的小字。
天下。
小道士下意识掏出七星剑,厉目望着那白发曳地的魔头。
*
樊川,托铎一行人散开,按照图顿的吩咐拿着玉沧的尸骨分送去五处高山镇魂。
图顿站在天宁大昭寺的地基上,此时这里还只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他把玉沧的尸骨放在玉坛中埋下深地时,分散在另外四座高山上的人正顶着风雨艰难跋涉。
托铎浑身被雨湿透,他把玉坛埋在深坑里后瘫坐在雪泥中。
他忽然低下头,抬袖擦掉糊了满眼的湿热,问玉沧:“要是能有下辈子,你想去什么地方?”
心口上的木偶回他:“没有刘预、战乱、妻离子散的地方。”
托铎满头卷毛滴答着一串串水珠,他仓促的一抹脸,仰脸望着前方那片广袤雄伟的雪山。
一片冰霜自万里雪山中朝他飘来,被滚下的烫泪融化。
“那要好好生活啊,别再被男人牵着鼻子走了。”他带着哭腔沙哑的向姐姐说道,“最好是当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人,别为黑白对错伤脑筋,也别在意别人是什么心情,你就做自己,大胆的当个见利忘义的女人或者男人,当个开怀大笑的坏人,我希望你就这样,除了自己谁也别心疼,谁也不帮。”
玉沧过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回他:“说得好,不过你下辈子还是我弟弟的话,我照样会抽你。”
“……你浪费我的感情。”
“我故意的,别哭了。”
“谁哭了?!”
“玉沧的小王子下辈子别当爱哭包,说不定你一哭,我又顺着声音过去找到你抽你一顿呢。”
托铎眨掉眶里的眼泪,蓄满,眨掉。
他泣不成声,抱着膝盖冷得像遭了大雨的丧家猫,暖融融的毛被漫无止境的雨雪湿掉,小猫沾着泥蹲在暗蓝色的天穹底下哀嚎。
家呢?
他的家呢?
他从烈火烹油的热闹场中来,怎么就要沦落到一个人了啊?
“阿姐——”丧家猫哭着唤了玉沧一声。
过了今天,图顿往生咒一响,姐弟俩这辈子就永别了。
雨声沸腾,指尖在冻雨中滚下一道道泥浆,他冷极了。
忽然,他头上一暖,落在身上的大雨被人挡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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