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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1章 年记事 (第1/2页)

    一

    2011年,假如我可以失忆的话,我宁愿失忆。这一年,我受着精神上的两大折磨:一方面关于爱情;一方面关于亲情。

    这一年我二十四岁,在银川亲水名邸一处工地开塔吊。当时我跟弟在一个工地,弟在这一年收购了一台二手宇鑫塔吊,开始了他艰难的创业史。

    当时弟算是结了婚,弟媳比他小三岁,肚子挺得圆圆的,眼看快到生产的日子了。当时弟媳家人还未完全同意他们的婚事,一直拖着,实质性的状态是,家人同意与否,他们都在一起了,彼此也誓言在一起,可谓齐心戮力,志在必得。因此,外力因素几乎构不成任何威胁,在旁人眼里他们显然已经是合法夫妻。

    弟和弟媳最终还是领了证,只是没有举行结婚仪式,这对他们的人生来讲,有诸多无奈,也有不可名状的遗憾。后来,他们一直想弥补,说简单举行个仪式,可一直未能实施,结婚照也没有拍。

    当时我还单身,虽然谈过好几段恋爱,全莫名失败了,因此显得有点心灰意懒。不过,这一年我竟遇到了让我心动的女孩,重新燃起了些许希望,我也用了心,也极力调整了情绪,积极缠磨对方。还好,那女孩对我也抱着些许幻想,嘴上说着她还小,不想恋爱的事,可行为上几乎默认了我对她的追逐。因此,我们便时不时地约会。

    当时,我的整体心态不是太好,虽说一直动员自己该改头换面,将过去的阴霾从心头拂去,可不知怎么的,心上总是萦绕着一片灰色的云,怎么也难以敞开心肺。我的忧郁、冷漠严重地影响到了当前的恋爱,因为女孩不止一次地问我:“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老成?”

    我咧嘴笑笑:“我就这性格。”

    “太压抑了不好,才多大的人,太过稳诚持重了,女孩子怎么跟你耍得开!”

    我顺水推舟:“我期望能被你改变。”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我惨淡地揶揄:“每见你一次,我觉得自己变化一点,我觉得你能改变我。”

    交往没多久,女孩给我买了条灰色格子围巾,一条紧靿儿牛仔裤。本来她想给我买咖色的条绒裤,可我不爱穿,就建议她买牛仔裤,结果她听了我的建议。事后我就觉得很后悔,我应该任她的想法来打扮我,我想在她心里她已经初步计划想着如何改变我了,只是我实在太扫她的兴致了。这点我在后来渐渐感觉到了。不管怎样,她为我主动买裤子的行为让我很感动,那时候我就下决心一定要娶她为妻。

    她上班的地方在宁东,距离银川很远,不能轻易见面,有时候她休假来看她姐姐,我便去看看她。她姐当时跟我一个关系要好的哥们恋爱,租住的小区距离我们工地就几步路。我时常站在哥们租住的房间的阳台眺望我的工地,两台矗立的塔吊,就是我现在所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

    假如她长时间不休假,我便寻人顶班,然后梳洗打扮得清清爽爽地去看她。那时候我觉得,不论是精神上还是心理上,自己整个人逐渐浑全起来,感觉像个人了。人的情感在经受残酷的打击之后,连着几年都不会好起来,除非被新的希望所召唤,而这个女孩似乎就是我新的希望,让我眼界开阔,焕然一新。

    我明白人生的路不是一帆风顺的,内心所想跟现实世界完全是两回事,当我沉醉在幸福之中时,我没有忘记痛苦就潜伏在身边。我已经过了青涩的不顾一切的年纪了,待人处事也懂得看人脸色了。我一边爱着,一边思量着,感觉所谓爱情,已然不是最初感受到的那种味道。可这个女孩,不论怎样去看,她给我的感觉,依然是惊魂荡魄的,不知不觉间我就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光景,去看她的频率明显多了起来,几天不见,心上便像生出棘刺似的,扎得人难过。然而,我的正常的顺溜的一承不变的生活形态,从我做下的那个梦开始便走向了另一条完全陌生的路途。

    那晚我跟她在一起,我的心情好极了,给她买了件粉红外套,蓝色牛仔裤,纯白棉布t恤。那天她的情绪也好,温婉可人。我挽着她的柔嫩的手在热闹的街道逛来逛去。她工作的地方比较偏僻,显得比较荒,因此,彼此心灵上也产生了相对亲切的依赖,我能从她牵着我手的方式上感受到她那颗热腾腾的心,似乎我们之间从那天开始便互通了心径,敞开心扉让彼此走进去。

    那晚我们睡在了一起,内心产生强烈的不可抑制的欢悦,她的脸不时闪现着羞怯迷人的红霞。她不敢正眼瞧我,偶尔暼我一眼,那目光是我所熟悉的女性特有的温柔。我不傻,我明白她做好了接纳我的准备。如我所料,那晚她接纳了我,好比春天来了,植物便扬花孕荚那样自然。

    我们住的宾馆摆着两张床,刚开始她还坚持一人一床,泾渭分明,我故意将两床合拢,我得意地说:“现在总是一张床了吧。”她脸红了,也不坚持让我将床分开了。

    “这么大的床,可以好好说说悄悄话了。”我说。

    她白我一眼:“一个房间就两个人,也算悄悄话?”

    “我想对着你的耳窝窝说呀,怎么不算悄悄话。”

    她背转过了身,给了我柔媚的背影,我撩着被子靠过去,伸出胳膊将她轻轻地揽进怀里,将头和脸埋进她蓬松的头发丛里。

    我动情地说:“我都不知道怎样去爱你合适了。”

    “我不需要你的爱。”

    “不管怎样,你是我生命中的劫,劫数难逃。”

    她回过身:“就你能说会道。告诉我,你之前恋爱过吗?”

    “都这把年纪了,谁没个恋爱的经历呀。”

    “也是哦。”

    我不想跟她在回忆过去,因为过去实在很难回首。我有点激动,感觉飘在云端。我吻了一下她的鼻梁,我说:“你让我的心再次动了。”

    “听你的意思是你之前的心死了吗?”然后她笑了,那笑清澈见底,让人终身难忘。

    也就是那晚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我满口牙齿脱落了,这让我大吃一惊,感到忧心忡忡。这不是好兆头呀!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该梦到如此丧气的梦,我意识到我们之间不会这样顺溜的,冥冥之中有股不可消解的力量,化成了一座山,横亘在我们面前。是的,那时候我很迷信。

    第二天起来后,我的情绪便陷入灰色的云雾中。我极力地咧着嘴笑,舒展容颜,可是内心深处总是觉得莫名的难受。我们吃了早饭,看着她疲倦的脸色,透明的眼睛,蓬松的头发,我再次感受到了她的美,这种美不同于我认识的其他女孩,我想,每个女孩都有自身不可复制的美。

    我们不得不告别,我还得赶下午的班去,她下午也要上班。临走时,她说让我等会,她去买点东西。她踅进了一家烧鸡店,出来时提着两只塑料袋,她嘱咐我:“你弟媳快生了,该好好补补身子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替我带给她。”

    我含着泪花拥抱了她,这不仅是她的心意,也是对我们爱情的肯定。

    二

    爸的去世是始料不及的,我怎么想都难以想得通,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爸去世时是凌晨两点多,听妈说,爸半夜翻身起来,估计是去解手,结果人刚从炕上溜下来,脚还没站稳,人就跌倒了。妈说她听见一声冰块落地的声音,那么清脆,那么干净利落,她摸索到灯绳,拉亮了灯,发现爸趴在地上。爸再也没有站起来。妈哭着对我说,爸去世时只穿着简单的衣服。那是深秋的夜晚,天凉得厉害。

    妈说,她瞅着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心咯噔一下便沉到了地下似的,感觉心上瞬间长满了毛一样。她大声喊爸,喊了半天也不见支声,她就慌了。

    妈急忙穿衣蹬裤溜下炕头,拉了爸的胳膊一把,毫无反应,身子比平时沉重了几倍。一时间,妈六神无主,失急忙慌地奔出门去奶奶家找三妈,那时候她还以为爸只是一时昏迷。

    三妈相跟着进门,爸依旧那个姿势趴着一动不动。妈说,她感觉一股冷冽的空气自脚底板蹿起,阴森森地在心中翻滚。妈说,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事实已然不允许她有其他的选择,她麻木地望着爸,双腿有如灌了铅块般沉重,再也挪不动半步。

    三爸是半夜从定西租车赶到家的,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邻居们从梦中惊醒,望着眼前的光景,一时间恍如隔世。大家不知道怎样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白天还好好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生命到底是个什么?

    我接到三爸电话时,正是早上五点多钟,我和弟刚起床,正在吃早餐。我们住着一间活动房,中间隔着两块木板。我坐在床上还思谋着前晚的噩梦,心中弥漫着难以排遣的惆怅。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我以为工人叫着上班,翻开手机一看,居然是三爸打来的。

    我以为三爸打电话是关于信用社利息的事,为此我头疼不已。三爸一如平常,语气沉稳凝重,询问我们最近怎么样,上班了没有,我说一切都好,正准备上班呢。三爸的语气明显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你爸病了,你跟你弟两个下来看看。”

    我的心莫名一惊,爸什么时候病过?在我意念里,他老人家从来就没病过,他一直视力不太好,不过还不至于影响生活。

    “不严重吧,送医院了没有?”我赶忙问。

    “不严重,已经送医院了,你跟你弟缓慢来,不急。”三爸舒缓地说。我说好的,我们安排一下,估计晚上就能到。

    挂了电话,我又一次想到了那个梦,假如事态没那么严重,三爸是不会大清早就打电话过来的,我还是了解三爸的。见我脸色凝重,弟过来问谁的电话,我说三爸的,他说爸病了,正在医院,让我们下来看看。我在说这句话时,眼泪却禁不住地滴落了下来。

    弟见我这个样子,脸色大变,说:“爸没事吧?”我哽咽道:“感觉挺严重的,说是已经送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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