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日子并没有好起来,反倒更紧张了。
这夜,平华城的街道上都是整装待发的士兵,他们打开了城门,头也不回的向昌都的方向行进而去。
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还守在城内的百姓们掩面呜咽着,他们大多扒着门缝向外窥探,似是在从士兵们身上寻找他们昌都亲眷们的影子一样。
平华城的烛火好像在这一夜都燃烬了。
雪没有来,雨也没有来,新芽自然就没有生长。
前线的伤员少了很多很多,因为大多都是死了被扔在郊野,而且已经没有闲人会将伤员运回平华城了。
直到......
身首分离的秦夫人被运回了平华城。
她的死状就和她的大儿子秦罔一样,据说还是秦家军老将冒死将尸体带回来的。
她的眼睛合上了,五官没有被挤压的面目全非,倒是处处都有深色的伤痕,分不清是淤青还是尸斑。
若是没有那触目惊心的断口,远远看去,还以为她睡着了呢。
皮肉不再富有弹性,江绾还是一针一线的细细缝合着。
她扯了扯嘴角,如果竹溪在的话,她一定会揶揄她,怎么能学着学着,让她‘出师’了呢?
伤口并不紧密,她们小心翼翼的将她抬到了草席上。
城中还有力气的百姓们,都自发前来送行,他们将她葬在了城西的土堆中,墙外向前直走二十里,那就是她儿子们的坟墓。
江绾没有去,她愧疚的不敢露面。
秦罔他们坟是她派人挖的,鬼也是她派人扮的,为的就是激起秦夫人的思念,让她联络秦老将军的旧部,一起开城门去支援庸居关。
明明都是秦家老兄弟搞出来的事情,但只有她坚守本心到最后。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死在战场上,就算死得其所了。
江绾轻叹一声,总比活到最后因为别人的决定而扣上反贼的名头被朝廷处死的强。
她不会塑造金像,也不会烧制瓷器。
她徒手捏了一个泥塑,融了她仅剩的几块儿金子塞了进去,和百姓们一起打扫出了一间破旧的老房子。
夏日雨水多,他们修缮了墙面和屋顶,给秦夫人简简单单的立了一个‘丽娘庙’。
那泥塑的眉眼慈祥,笑容晏晏,好像终于和家人团聚了一样,十分喜悦。
许是丽娘保佑,前方的战事缓和了不少,捷报连连,可还是迟迟不见楚南柯的军队。
江绾心里清楚,他才不在意什么西北数城,他在等赵弘给他开出合适的条件。
这晚,平华城东门的城墙上也燃起了狼烟。
那烟雾比天空还要黑沉,掩盖去了所有的星光。
街上再无甲胄碰撞剑柄的声音了,寂静无声,就跟所有人都睡着了似的。
可其实所有人都醒着,他们紧绷着一根弦,慌得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
终于,攻城的号角在城门外吹响了。
众人的弦断了,被铁水浇筑的城门,还没撑到天亮,就被敌军的攻城木击碎了。
残骸落地的声音让大地都为之一颤。
紧接着,就是哀嚎、尖叫、痛哭、呜咽。
人肉是磨刀石,越杀越利,越砍越快。
血液是斗牛布,越红越凶,越多越疯。
医馆的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她们已经放上了一切可以抵挡的东西。
那是山匪,那是敌国的士兵,他们不留情面,进来或是强掳或是厮杀,有谁又能不怕呢?
刀剑此刻在她们的手中宛若纸片,武功再高又如何,面对必死的局面,无非是死的晚些。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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