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但凡他少时在冷宫中没有度过那荒诞的岁月,但凡他的生母出身好一些,他都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江绾活动了一下被解放的肩颈,又眯起眼睛打量起了程冶,她总觉得他怎么看怎么熟悉。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看着他在收绳子的双手,不禁问道。
程冶手上动作不停,不予回话。
他们确实见过,之前给魏王验尸时,赵弘命他扮作仵作,查明魏王的真正死因,好给相应的人定罪。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魏王的死,正如他们预料一样,是长平侯干的。
他们一家面上和善,但背地里干着逾越的买卖,竟然还能一气之下做出这种事,让赵弘不得不防。
先是将颜言调走边境,再是阻挠吴子言回京,纵然他们心思不纯,可年轻一代回不来,不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么。
“你是聋子?”江绾语气不耐。
程冶顿了一瞬,他刚刚说话了,她定然知道他不是聋子,这话无非是在骂他。
见他依旧不回话,江绾只得点了点头,整理好了领口,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他腰间的刀柄。
可他反应更快,啪嗒扔下绳索,将仅出鞘一半的刀又使劲按了下去。
二人争执不下,眼中满是敌意。
“放开。”程冶冷声警告道。
“原以为温知熠是守门狗,原来还有一只。”江绾语气嘲弄。
她凑近看那双眼睛,更加笃定这人她绝对在某处见过,但至于他为什么不说也不承认,那肯定因为不是什么好事情。
二人之间的距离是她都没有意识到的近,程冶感到不适,猛地向后撤去,可他这一撤,腰间的长刀就瞬间被她拽了出来。
一个反手,刀锋就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这下他知道为什么江绾见到那么多的屠夫也不害怕,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她笃定楚南柯会用皇长子交换,原来不过是她身手了得,有自信能脱身罢了。
但她既然有如此身手还会被他们轻易抓到?
程冶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抬眼向江绾看去。
美人,确实是美人,雪肤红唇,眉色如望远山......
许是知道人多不想挣扎?
但如果一切都是在她的计划之内,那赵弘岂不是将一条毒蛇放在了身边?
程冶的心中摇摆不定,他不敢再估摸什么,生怕多疑引得事情更加混乱,他们的势力单薄,在宁妃快要生产的节骨眼上,只要肯有人做,那就是好的。
“我们没有见过。”程冶思虑半晌,才开了口。
江绾笑了,她放下了刀,倒不是想到了在何处见过,而是又找到了一名敌人。
芙蓉曾经受袭,那帮人害的她面目全非,必然是赵弘派去的,那这领头也不用多猜,肯定是面前这位了。
“何至于如此紧张,没见过就没见过。”
她缓步走向程冶,伸手勾住他的腰带,在他十分不解的眼神中,将刀放回了刀鞘。
圆滑的指腹状似无意的拂过他的腰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程冶只僵直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浑身战栗,不敢过多遐想,却知道江绾的动作中绝非是简单的意思。
有惊无险的,她回到了襄王府,只见府内声色犬马,楚南柯倒头睡在了偏殿,殿中的舞姬们还不停地跳动着。
江绾轻笑一声,真是丝毫不出她所料。
那日杀人,她许了夜鸦以后的前途,让他把人送去温知熠手中,然后有多远跑多远,直到从市井的口中听见皇帝驾崩为止。
温家,是她给未来太子亲手选的后援。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不是赵弘会不会对她下手,赌的也不是楚南柯会不会为她向赵弘动手。
赌的只是温知熠会不会私下将皇长子交与赵弘。
显然,他没有,江绾赌赢了,她终于有了同船之人。
偏殿肆无忌惮的欢笑声无法再影响她的心,她轻轻拂过楚南柯的面庞,在他耳边轻声唤道:“醒醒,醒醒,我回来了。”
楚南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的面色赤红,应该是喝了许多许多的酒,他摇摇晃晃的坐起了身子,努力地睁大着双眼,有些不可置信江绾竟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他们把你救出来了?”他轻唤道,连忙将她拉入怀中。
江绾微微皱眉,不明白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在给他自己的毫无作为找补。
不过无所谓了,他们俩之间的深情,从来都是她编织给赵弘看的。
“我回来了。”她重复道,并不作答。
床幔合上,殿中的闲杂人等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第二日,楚南柯刚刚酒醒时,就见到了持刀请罪的白芨。
他没有去救,他违背了命令,他没去。
他觉得楚南柯为此不值得。
看着那跪俯在殿前将长刀高举过头顶的人,楚南柯惊骇了。
恰逢这时,穿戴整齐的江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见到面前这一幕,也微微惊讶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释然的笑了笑。
原本还心安理得呢,但现在她就有点对不起了。
“属下辱命,恳请殿下,赐死。”白芨一字一句道,从昨天江绾回来时,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一切都被她算计了进去。
她从来没有指望一个侍妾成群的楚南柯会为她冒大不韪。
就像他从来也没有觉得,侍妾成群的楚南柯会对江绾做到这份上一样。
尘埃落定,就在白芨要自己动手时,门外传来了侍从的声音:“殿下,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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