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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背着家里偷放羊 (第1/2页)

    后院储藏室里的粮食、干菜、农具、布匹等杂物,安放得井井有条。乍一看像个小集市。母亲江氏,踩着个方凳、从一个高大的木架上,拉出两匹白粗布,回头对站在身边的国潢道:“这些也让爹拉出去卖了吧。”国潢接过抱着出了门。

    门外,正在装车的曾麟书,对一旁帮手的国芝道:“再问问你娘,还有什么要卖的。”

    江氏在货架前翻来倒去,又拉出一匹染色布,国芝从门外走来,一眼望到:“娘,染过色的就不要卖了吧?不是说,冬天给大家做棉衣的吗?”

    “用不完!卖了我们再织。”

    国芝一脸的不乐意,嘴里嘟囔着朝母亲走来:“不知多久才能织这么多呢。”但她还是接过扛在肩上,往门外装车去了。

    清晨刚吃了早饭,爷爷便拎着箩筐出门拾粪去了。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任谁也无法劝阻。

    田里的禾苗,喝了顿饱饱的雨水也挺直了腰杆。爷爷捡着路边的牛粪,喜看着两边的稻田,他远看不过瘾,又走近蹲着看。爷爷满心希望,打下稻米能给大孙子来年进京,凑个盘缠钱。

    国荃和弟弟,也是一早便来到后山给小羊割草。他们要给小羊储备过冬的口粮。

    国荃坐在竹篓边,嘴里衔着根草眺望着远方。一旁拔草的国葆直起了腰:“九哥,怎么不拔了?”

    国荃正愣得出神,咬着草没有答话,国葆跑来蹲其身旁:“怎么了?”

    国荃叹了口气:“想得很好,可我们没钱,怎么去浏阳。”

    “你在发这个愁啊?”国葆话刚落音,自己回头一想,“是啊,我们也不会赚钱。”

    国荃将口中含的草狠狠投掷一边:“唉,总归一场空喜。”

    国葆眨巴着眼,沉思片刻:“九哥,要不,等家里宽裕点再去吧?我们暂且与霞仙兄保持着通信。”

    国荃丧气地将头一扭:“家里就没宽裕的时候,爹和娘,又在张罗二姐的嫁妆呢。”

    国葆闻听,顿时也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国荃身边:“二姐要出嫁,大哥明年还要进京赶考。我们哪还有脸、跟爹提浏阳文庙的事。”

    二人正在烦恼,只见送猪崽的男孩,背着竹篓,赶着五只羊朝此走来。

    眼尖的小羊们,看到国荃背后满篓的青草,争相跑来,围着篓子大吃起来。国葆感觉身后不对劲,回头一看,忙起身驱赶:“去去,一边吃去。”

    国葆冲那男孩抗议道:“喂!瞧你的羊,真有眼色!我刚割的草,它们就跑来吃。让它们一边吃去吧。”

    男孩走来,边轰自己的羊边说:“对不住,羊不懂事,我帮你们拔点就是。”男孩说着,弯腰大把大把地拔了起来。

    国荃朝国葆看了眼:“这样不好吧?”

    国葆忙又对那男孩:“哎,算了!我们自己割就好,看好你的羊吧。”

    男孩对国葆笑了笑,还是将拔的草放进二人的篓里,男孩说:“你们来割草,为什么不把羊也带来?羊吃饱了不就少割很多。”

    国葆脱口道:“我们不会放羊。”

    “这有何难?赶着来赶着去,看好它,别让它丢了就行。”

    国荃眼珠一转,对国葆道:“别说,还真有道理。”

    国葆嘟囔着:“可我们天天读书,哪来的工夫?”

    国荃朝那男孩问道:“喂!羊要天天放吗?一天要放多久?”

    “一天放两个时辰就好,是自己家的不一定天天放,有空就放,没空就不放。你割的不是有草吗?”那男孩说。

    “自己家,什么意思?你的羊不是自己家的?”国荃问。

    “我们家没羊,我是给别人家放的。”

    国葆纳闷道:“为什么给别人放羊?”

    “人家给钱哪!”

    国荃顿时像长了见识:“那你放羊,人家一天给多少钱?”

    男孩说:“我放的这五只,是同村张伯家的,一天给两文钱。”

    国荃追问着:“找人放羊的很多吗?”

    男孩告诉说,有户人家,家里五十多头羊,现在还没找到人呢。他倒是想放,娘怕他万一丢了一头,家里赔不起。

    他还说,各家的重劳力都在忙农活,放羊太耗时,有的家,自家的牛羊还照顾不过来,更不会给别人放羊。所以,就找像他这样的孩子代放,给几个小钱,也就打发了。

    贵人,人们常说的贵人,往往在不经意间,悄悄来到身边。

    这男孩姓赵,叫子壮,家里人叫他壮芽。他还特意解释说是春芽的芽,因为他生在春天。壮芽比国葆小几个月,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壮芽爹在兵营当厨子,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和娘。

    命运说不清、壮芽和两兄弟谁是谁的贵人;但命运从此将他们今后的人生,紧紧连在了一起。

    二天傍晚,国荃和国葆光着身子在浴房洗澡,二人像中了头彩,兴奋地拿着水瓢相互泼水嬉戏。

    恰时,国藩夹着衣服从卧房走来,忽闻得二人在浴室说话:

    “九哥,我好激动耶!”紧接着几声嘎嘎大笑。

    “没想到,我们第一笔生意,就能赚这么多钱!呜呀呀呀呀!”这是国荃的声音。

    国藩往墙根儿移了移脚,继续侧耳听着。

    “九哥,我们天天放羊,爹会不会发现我们的秘密?如果被爹知道了,那可就惨了。”

    “你真是傻子!我们不会赶着我们家小羊,说去放羊?大人也不会跟着。只要你不泄密,没人会知道。”

    国葆又说:“一百一十只羊,它们都会听我们的话吗?我们也没经验。”

    “一只也是放,一百只也是放。壮芽不是说了,只要带好领头羊,其他羊就会乖乖听话。”

    国葆忧心道:“可羊,是三家的。都有领头的。三只头羊,会不会打起来争老大?”

    “明天,放它们一次便会知道。你现在就想着,一天能挣四十文钱就好。等羊见到我,它们就会知道我是老大!谁敢不听话,看我修理它。”

    “九哥,把羊打死,是要赔的!”

    “怎么会打它们呢?我岳大将军十万兵马都带领了,岂能惧怕百只小羊?我带它们吃草,难道它们还造我反不成?”

    秉钰从厨房拎着水壶,要来给国藩送洗澡水。抬眼见国藩站在门外听墙根儿;她惊奇地正要问话,国藩忙指着嘴:“嘘……”并拉起秉钰就往回走,秉钰问,“怎么了?谁在里面?”“回,回屋。”

    二人进了卧室,国藩背着手在屋里不停地徘徊,秉钰看得着急:“你转什么圈啊,说话呀。”

    国藩低头不语继续转圈,秉钰问:“刚才,谁在浴房?你发现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国藩停住脚步,像发布号令般:“我们家的岳飞要出征了!”

    秉钰一听,哈哈大笑:“这哪儿跟哪儿啊?”

    国藩神秘地向秉钰招招手,秉钰走来,国藩凑近耳朵如此这般一说,秉钰吃惊地:“啊?一百一十只羊?”

    “嗯,人家说得可欢快了,还说,一天可以赚四十文钱。”

    “这这,怎么突然想起给人放羊了呢?我真是纳了闷儿了。”

    国藩叹气一笑:“定是因为那件事。”“什么事?”

    “刘蓉来信说,要请我们去浏阳文庙观看祭孔乐典。想是,二人怕家里不答应,便自己找门路挣钱去了。”

    “那也奇怪,他们在哪儿找得放羊的活儿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据说,还是三家的羊。”

    “天哪,这两个兄弟真有本事。一百多只羊,可不是小数目,万一出个状况?国藩,你看,要不要和爹商量一下?”

    “不必,我身为大哥,如果把弟弟的隐私告诉家人,一定会伤害到他们的自尊,更会伤到兄弟们情义。”

    “那你的意思?”

    “秉钰,这件事,目前,仅限于你我二人知道。我是长兄你是长嫂,我们来帮助他们完成心愿如何?”

    “万一被家里知道,爹会不会生气?”

    国藩舒了口气道:“爹不知便罢,倘若真的知道,就说我的主意好了。两个弟弟正在兴头上,他们无非想看祭孔礼仪。再说,别家的孩子不也放羊吗?”

    “可,一百多只羊啊?”秉钰忧心道。

    “不还有你和我吗?等下,你帮着找几块不同颜色的布条。最好是红,蓝,绿,色彩分明的。”

    “你的意思,把三家的羊区分开来,好辨认?”

    “把每家头羊的角上,绑上不同颜色的布条,其他的羊,都会跟着自己的头羊不离不弃。往回送的时候,只要头羊进了家,一家的羊都会跟着回去。”

    “嗯,这办法不错。”

    国荃和国葆揽下偌大个‘工程’,激动得一夜没有合眼。二人想着放羊的收获,憧憬着大哥口中的浏阳古乐,一直熬到天亮。

    二天一早,兄弟俩便来到羊圈实施行动。为了不和别家的羊搞混,两人还特意在自家小羊尾巴上涂上墨汁,作为记号。二人草草扒了口饭,便告诉家人‘放羊’去了。

    连绵起伏的山丘、青翠叠嶂,分布在丛林的棉团似的百多只羊儿,优哉游哉地啃着地上的青草。

    远远望去,只见国荃、国葆和壮芽,正围坐在一棵树下,笑得前仰后合。国荃朝壮芽道:“壮芽,你好了不起也,还会给羊做产婆?”

    壮芽咧嘴一笑:“小羊生下来,鼻子、嘴巴还有耳朵,都要给它掏掏干净。母羊也会帮它添身子。”壮芽老师傅似的,恨不得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传授给二人,“还有,母羊很护羔的,若是生人接近它的孩子,母羊会咬人。”

    “羊那么温顺,还会咬人?”国葆惊着脸问。

    “护犊嘛!”壮芽说。

    三人边放羊边聊天,彼此聊的事都那么新鲜。不觉,太阳已升到头顶。

    这时,两个‘护卫’国藩和秉钰从不远处走来。国藩放眼望去,对妻子道:“瞧,三个人呢。”

    秉钰远远望着:“诶,那不是?”国藩肯定道,“对,就是那孩子,看来,放羊也是他牵的线了。”

    国藩夫妇快走到三人跟前时,壮芽选一个看到,他忙站起身。国荃回头一瞧,吃惊道:“大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国藩若无其事地:“我今天没事,出来走走。正好,你嫂子来给你们送饭,就跟着一起来了。”

    三人神情紧张地相互看了眼。

    国荃忙说:“哈,我们还不饿呢,马上就准备回家了。”秉钰放下篮子拿出饭菜:“都中午头了,怎么会不饿。”

    国葆朝壮芽瞄了眼,忙向哥嫂解释:“嫂子,大哥,这是我和九哥新交的朋友---壮芽。这些羊,都是他放的。”

    国藩会心一笑:“嗯,壮芽这名字取得好。”壮芽忙对国藩和秉钰鞠躬施礼道,“谢谢大哥哥,你们上次帮我。”

    国荃和国葆见状顿时惊大了眼:“你认识我大哥?”国荃说。

    国藩笑道:“是啊,我们也是老朋友了。”

    秉钰一旁抿嘴笑道:“吃饭吧,你们三个吃,嫂子带得多。”

    壮芽忙说:“不,不用,我带的有干粮。”

    国荃忙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嗨!都是朋友了还客气什么。来,坐下一起吃。”

    国葆也忙拉壮芽:“快坐下,赶紧吃完,我嫂子还等着回去呢。”

    国藩暗自一笑:“你们慢慢吃,我们不急着走。啊,我到那边看看去。”国藩说着朝别处走去。三人慌乱中互递个眼神,索性坐下闷头吃了起来。

    秉钰看着三人吃得香甜,坐在一边草地默不作声。片刻,她佯装好奇:“壮芽,你放这么多羊,知道哪只是头羊吗?”

    壮芽忙回头看国荃和国葆的脸色,国荃停止了咀嚼,舌头抵着嚼肌,脑子在极剧地转圈,没等国荃吱声,壮芽便机智回道:“我知道,羊角最大最弯的就是头羊。”

    秉钰说:“那你能把它们找出来吗?”

    “能!”壮芽忽地站起身,食指往嘴里一扣,打起口哨。只见那羊群,各自向自己的头羊靠拢过去。

    国荃和国葆惊讶对视:“哇,你真是厉害!”国葆说。

    壮芽腼腆一笑:“嗨,小意思。”

    秉钰拿出准备好的红蓝绿布条:“九弟,来,正好,我篮子里有这些布条,你帮壮芽,将每个头羊角上绑个记号。这样更好辨认。”

    国荃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这一切太出乎他所料。但此刻不容他多想,他接过布条忙和壮芽向羊群跑去。二人边跑国荃边向壮芽询问:“你确定不会有错?”

    壮芽随口道:“放心。”

    秉钰回头问国葆:“葆弟,我们的那只羊呢?”

    “嫂子放心,我在羊尾巴上涂了墨汁,不会与它们搞混的。”秉钰笑看着国葆,一语双关地,“嗯,蛮有心机的嘛。”

    壮芽和国荃迅速将布条,绑在三只羊的角上,又匆匆跑来。秉钰望着羊群:“你们看,三家的羊是不是很好分辨?”

    国荃脱口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

    “哈,九弟已经想得很周到了,还在羊尾巴上做了记号。”

    国荃佯装镇静:“嫂子,我们吃完了,你赶紧回家歇着吧。”

    秉钰随口来了句:“嫂子不累,我也想在外面散散心呢。干脆,我们就一起帮壮芽放羊好了。”

    说话间,国藩笑着走来:“呵,都吃好了?”又对秉钰道,“来,篮子里的书给我。”

    秉钰从篮里取出本书递给国藩,国荃心里像炸了毛似的:“怎么?大哥要在此读书?”

    “哈,这里又阴凉又安静,还可以帮你们照看羊群。行了,羊跑得太散,我到那边看去。”

    国葆收回望着国藩的眼神,又在秉钰脸上不停地打转:“要不,嫂子就先回去吧。”

    秉钰莞尔一笑:“我回去也是没事,这不有三家的羊吗?我看着蓝色为首的那群,你们看着其余的。大家分头照看着,岂不更轻松些?”

    秉钰不等回话,拎起篮子朝一边走去,国荃愣着神喃喃自语:“嫂子刚才说了两边三家的羊?”

    “对呀,嫂子怎么会知道?”国葆补了句。顿时,三人面面相觑。

    夜.撕下了帷幕,繁星争相眨着眼睛。

    织房,照例传出织布声,和国芝、国蕙、秉钰三人的说笑声。

    桐油灯隔着窗棂,映出国藩读书的身影,随着树上的几声蝉鸣,国藩伸了个懒腰,起身向屋外走来。

    他在门前活动下手脚,眼朝国荃和国葆的卧室望去。

    国葆和国荃坐在卧室的方桌前,眼睛直愣愣盯着桌上的四十枚铜钱。

    “九哥,壮芽说,一文钱就可以买一个鸭蛋也!我们一天就挣了四十个鸭蛋,厉不厉害?”

    国荃眼馋的盯着钱,嘴里却说:“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国荃说着从衣柜里拉出件衣服,“来,先用衣服包着。”

    国葆忙用两肘护着:“别!再让我看一会嘛!”

    “别看了,被家人看到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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