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浏阳文庙,还要追溯到宋朝。北宋理学家---杨时,出任浏阳县令时,这里被称为蛮夷之地,文化十分落后。杨时受老师指派和朝廷的安排,在此修建了文庙,同时,也将儒家文化传播了过来。
浏阳文庙,后经几朝改建,中轴线上,依次为泮池、石桥、棂星门、石阶、大成门、御道、祁阳石雕‘卧龙抱珠’、月台、大成殿、御碑亭,两侧为辕门、回廊、钟鼓亭和偏殿;是个完整的宫殿式古建筑群。
国藩三兄弟,提前两天便来到浏阳。由于刘蓉参加祭孔表演不得外出,三人便由郭嵩焘、张宏远迎住在客栈……
古乐开始前一个时辰,郭嵩焘等五人便来到文庙的回廊、翘首以盼。
随着‘通赞’唱喝---祭孔大典开始!
刹那间,上百名身着汉服的礼生、乐生、舞生,迅速上场。乐生们奏响编钟、土埙、编磬、琴、瑟等二十余种乐器;舞生们手持干戚、羽龠,跳起祭孔乐舞;二者相得益彰,寓意为:有文有武方为国。
舞生们一招一式,都是那么优雅庄严,观看的人们,无不为那壮观的场面所震撼。国葆按捺住激动,拉着国藩小声道:“大哥,哪位是霞仙哥哥?”旁边的郭嵩焘指着表演干戚舞的两排人,“左排第三位便是。”
国荃更是目不转睛地惊叹道:哇,他们个个都好像古人耶……
祭典,在一幕幕礼仪、舞、乐、唱喝中结束,刘蓉从回廊穿过人群疾步走来,他远远便拱起手:“涤生兄,小弟在此演练,未能亲自迎接,实在抱歉!”忙又对国荃、国葆,“两位小弟,抱歉!”
国藩双手拍着刘蓉的肩:“霞仙,好样的!你们的表演太美了,太壮观了!”回头对两个弟弟,“快快见过霞仙哥哥。”
国荃、国葆拱手施礼:“小弟沅甫,见过霞仙大哥!”“小弟贞干,见过霞仙大哥!”
刘蓉双手揽着二人,激动道:“二位小弟,果然如我梦中所想,翩翩美少年也!”国荃和弟弟对视了眼,各自抿嘴一笑,自是少不了和梦中的霞仙哥一番亲热。
话不多说,一行人随众出了文庙,乘着三辆马车,来到一家酒店。
进了包房,国藩一眼看到墙角的一架古琴,他兴致高涨地:“嗬!莫不是俞伯牙要诉衷肠?”
张宏远忙解释说:“此乃,霞仙专为迎接三兄弟而设。”
转眼,店家将酒菜上齐,刘蓉拿起米酒为大家斟酒:“今日,有两位小兄弟在此,特意叫了些米酒,哈,不会醉人的。”
国藩忙说:“今日,他二人就免了,小娃娃家不曾饮酒的。”
“诶,在家是娃娃,与我三位大哥初次见面,怎么也要喝上几口。”刘蓉边倒酒边说。
郭嵩焘笑看着国荃和国葆:“不必看你大哥,今天,他说了不算。”
“来吧!兄弟们见面老规矩,第一杯一起干!”张宏远举着杯道。
国藩端起酒杯对两个弟弟:“哥哥们干了,你们两个做三次喝。”转回头道,“来!为兄弟们重聚一堂,为孔夫子两千三百八十八年圣诞,干杯!”
随即,六只杯子撞出了酒花。
刘蓉忙得不亦乐乎,又是招呼大家吃菜,又是给国荃和国葆夹螃蟹:“来,小朋友多吃螃蟹长筋骨。”
郭嵩焘端起酒对国藩笑道:“涤生兄,多日不见,小弟我敬您一杯!”国藩举起杯,“伯琛,你我都不会饮酒,我们杯下有情,点到为止!”
“大哥随意便是,请!”“请!”二人碰杯,各自呷了口酒坐下。
刘蓉和张宏远正要举杯,国藩抢先道:“二位就不要一个个对付我了,上次的‘仇’我还跟你们记着呢!”
刘蓉摇头笑道:“我这里尚未击鼓,你那里却开始退堂了?”
国藩苦笑下:“霞仙,这样吧,我和伯琛已经喝过,博怀、你我,一起干一个。今日,两位小朋友在场,二位高抬贵手。”
张宏远随接道:“情有可原,情有可原。来来,三人一起!”
三人一饮而尽,刘蓉大呼‘痛快!’
此时,国荃和国葆双双站起,举杯向刘、张、郭三人道:“三位兄长,我和九哥初次与哥哥们见面。”
国荃接着道:“我们借花献佛,共同向三位兄长敬上一杯,表达我兄弟二人的敬意和感谢!”
张宏远举着杯:“果真英雄出少年,来,干杯!”
五人干了杯,刘蓉望着国荃:“我与小弟多次书信,贤弟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雄心大志,倒令我这做兄长的都为之汗颜。”刘蓉说着,将手搭在国荃的肩头,“沅甫弟,你记着,今日,霞仙在此留下断言,你的凌云大志必将得以施展!”
国荃不好意思地拱手道:“收到霞仙兄来信,尽顾得兴奋。回信时,便与兄台忘乎所以,还望霞仙兄多多海涵。”
刘蓉欣然一笑道:“好兄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兄求之不得也。”
国荃深深地感慨道:“霞仙兄每次回信,总是数千言篇幅开示愚弟,令弟受益匪浅。孔孟之道乃明君之道,理学乃万物之天道,霞仙兄参悟天道,谓之大悟也!”
刘蓉惊讶地看着国荃:“沅甫,近时在读什么书?”
国荃如实答道:“哈,大哥带回的朱熹全集,我看大哥专心攻读二十三史,便拿来小读一时。”
国藩见二人谈得上瘾:“喂喂,二位尽顾得淋漓痛快,我等便做了陪衬不是?”刘蓉冲国藩打趣道,“呵,吃醋的来了。好好,大家聊,你们接着聊。”
郭嵩焘笑着对国葆:“贞干小弟,快说说对今日古乐的感受?”
国葆腼腆地咧嘴一笑:“嗯,从祝文开始,便使我忘却了是在大清。”
他起身清了清嗓子,学着颂祝文的样子:“大哉孔子!先觉先知。与天地参,万世之师。祥徵麟绂,韵答金丝。日月既揭,乾坤清夷。嗯,后面的忘了。”
郭嵩焘点头称赞:“嗯,有韵有味。”
张宏远伸着拇指:“了不得,这些话,我都未能连贯的下来。”
国葆不好意思低头一笑,刘蓉起身,端起杯对国葆:“就凭你小小年龄,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兄也要回敬你一杯。来,你喝一小口,我干了。”
二人撞杯一饮而尽,刘蓉竖起拇指:“好!小英雄是也!”
国藩摇头一笑,看着国葆:“行,你就英雄吧,等下别让人背着回去。”
你们喝着,我来为大家助兴一曲。刘蓉说着起身来到古琴边。瞬间,一曲‘高山流水’绕梁回荡。
优美的琴声使国藩不禁诵起诗来:“势利交怀势利心,斯文谁复念知音?伯牙不作钟期逝,千古令人说破琴。”
国荃借高适的诗接道:“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
国葆借苏轼的诗又接九哥:“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国葆话音刚落,张宏远拍手大赞:“二位小弟腹中装的诗文可真不少。”
郭嵩焘仰面大笑:“乃我儒家之幸哉!”
常言道,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国藩兄弟在刘蓉、张宏远、郭嵩焘的陪同下,在当地游玩了三日,便依依惜别,返回了家乡。
道光十七年九月初八,是国蕙的大喜。
打扮整齐的国蕙,正被几个族人妇女围着,又是欢喜又是抹泪。秉钰拉着国蕙的手更是依依不舍,姑嫂俩都在默默流泪。突然,国芝从门外‘砰’地将门推开,她回身将门插上,一头栽到国蕙怀里:“姐,我不让你走,你别嫁了……”
全屋人被国芝哭得好不伤感,秉钰挺着足月的身孕搂着国芝:“好妹妹,今天是姐姐的大喜,就让她高高兴兴地走吧。”
“国蕙!人都挤满了院子,还插着门做什么?”门外母亲焦急地喊着。
秉钰拽着国芝的胳膊,朝二婶使眼色,二婶忙去开门,江氏进屋见国芝满脸是泪:“国芝,你这是做什么?”
国芝冲上前又将门插上,哭喊着:“我就不让我姐走!”秉钰忙上前拉着。江氏无可奈何地看着国芝,“瞧瞧你的样子,成何体统!娘求求你,别再闹了!听话吧啊?你嫂子怀着孩子呢!”
国芝看眼秉钰的大肚子,突然松垮下来。二婶眼疾手快趁机将门打开,人们忙将国蕙迎了出去。
国芝见姐姐被人搀走,绝望地扑在床上号啕大哭:“姐!这是我们从小睡过的床啊!你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人,你再也不管我了……”
秉钰看着国芝撕心裂肺地哭诉,也跟着抹泪:“好妹妹,以后还有嫂子陪伴你呢。我知道你和姐姐感情深,可姐姐迟早要有这一天的。”
国芝爬起抱着秉钰痛不欲生地:“嫂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和姐姐分开过,我们从小睡一张床,一起长大,一起学织布、学做衣服,一起烧火做饭。”
秉钰抚摸着国芝的头:“好妹妹,你这么哭,国蕙心里更不好受。姐姐是嫁人又不是别的,国蕙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她不回来我们去看她,啊?”
霎时,院里传来震耳的鞭炮声,秉钰紧紧搂着国芝,双双流下对国蕙眷恋的泪水……
国蕙大婚已过十日,大门两侧的红喜字还是那么醒目。
母亲江氏收拾完午饭,出了厨房走向织房,她两手扶着门框,用力挺了挺不再挺拔的腰板,慢慢走向窗边的那台织布机。她忽然感觉心里一阵空荡,几个月前,她一直忙于闺女的婚事,此时才意识到,养了二十三年的女儿,已不属于这个家了。
这是国蕙出嫁前一天,还在织的布,她接着国蕙未织完的布,咔嚓咔嚓织了起来。几滴无声的泪水,从她那沧桑的面颊滑落下来。
娘!娘!随着国芝的喊声,她人已到了屋:“娘,我嫂子突然肚疼得厉害!”
江氏闻听一个激灵:“什么?”没等国芝回话,江氏‘噌’地直奔国藩卧室小跑而去。
一时间,白玉堂一片忙乱,二叔二婶也闻讯赶来,全家人围在国藩的房前,揪心地守候着。
是年,十月十八日申时,秉钰诞下与国藩的第一个儿子。
国藩生疏地托着孩子,二婶咯咯笑道:“瞧这当爹的,抱孩子跟抱着本书似的。”
国芝一旁拿着秤,催促道:“快,快称称多少斤。”
国藩将孩子放在秤上,大家一旁护着,国芝惊呼道:“哇,七斤二两!”
江氏忙将孩子抱在怀里,嘴里叫着:“我的小乖乖。”江氏话没落音,国芝抢着说,“来,给我抱抱,给我抱抱。”
国潢一旁看着孩子:“来,让叔叔抱抱。”
“不让!我的!嫂子说了,侄子生下来归我带。”国芝说着要往自己屋里抱,被母亲叫住,“你这傻姑姑,侄子刚出生不能见风的!你光顾得高兴,快给你嫂子看看。”
国芝将孩子放在枕边:“嫂子,快看看儿子。”秉钰侧脸看着儿子,脸露疲惫的笑容。
孩子的降生,又为曾家填补了四世同堂的缺,这不光是曾麟书一家的喜悦,同族人也奔走相告,他们这支血脉又有了后人。
孩子九期那天,前来祝贺的人们络绎不绝,欧阳凝祉夫妇,更是喜不自胜。曾家排排场场为这孩子办了场九期宴。有地方叫做九天。
爷爷曾星冈特意为重孙取名---桢第。桢乃柱也,是房屋、庙堂、圣殿,连接地基和大梁的支柱;桢臣又谓国家栋梁之臣,更是曾家寄予重孙的厚望。
秋令将要交接,风儿做了信使,拽着晾在外面的孩子尿布使劲地摇。国芝一边拣着,一边说:“怎么了这是,我刚刚洗好晾上。”
母亲一旁说:“重新洗洗,晾屋里吧。要立冬了,当然风大。”
这天一早,壮芽背着个大袋子来到白玉堂,他伸出瘦弱的小手叩响了大门。国藩来开门,没等问话壮芽忙说:“大哥哥,我来见国荃哥哥和国葆哥哥。”
“哦,快进来吧。”国藩把壮芽请进了院里。
国荃和国葆正在书房整理书桌,壮芽站门口拘束地喊道:“国荃哥哥。”二人回头一看,惊喜道:“哦,你来了!快,快进来。”
壮芽忙将袋子放在门口,进了屋。国葆亲热道:“我们和爹讲过了,爹说,只要你肯学,随时可以来。”
国荃上前搂着壮芽:“走,我们现在就带你见我爹去。”
壮芽转身又将袋子背起,国葆看着袋子:“这是什么?”“我娘说,拜先生,怎么也要表示一下。我们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带些玉米和几条腊肉。”
国葆夺过袋子放回书房:“等下你还带回去,我爹绝不会收你东西的。”
壮芽又提了回来:“我娘会不高兴的。走吧,我跟老爷说去。”二人无奈,只得由着壮芽。
三人来到客房门口,曾麟书正在当门桌上写字,国荃对壮芽道:“进来吧。”
三人进了屋,曾麟书放下笔看着壮芽笑道:“哦,这位就是,壮芽?”
壮芽慌忙放下袋子,双腿跪在地上,“壮芽见过曾老爷!”曾麟书上前几步,将壮芽挽起,“不必多礼孩子,快快起来。”
“谢老爷。”壮芽站起身,五拘六束,不知所措。国葆忙搬把椅子放在壮芽身后,“坐下吧。”壮芽看了看椅子,“不不,我身上脏,站着就好。”
曾麟书和蔼地打量着壮芽:“壮芽,听说,你会背很多经书了?”
壮芽怯懦地回道:“是这两位哥哥教的。”
曾麟书望着壮芽淡然一笑:“到了家,你不必拘束。坐下吧,坐下说话。”
壮芽回头又看了眼椅子,胆怯地拍了拍裤子,跨着椅子边坐下:“老爷,您答应我做您的学生了吗?”
曾麟书呵呵一笑:“没有哪个先生不喜欢爱读书的学生。”
壮芽忙从椅子上起身,后退几步,跪在曾麟书面前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老爷!没想到,我也有先生了!”壮芽爬起打开袋子,“老爷,啊不,先生!这是我娘,让我带给您的拜师礼。只是,没一样值钱的东西……”
曾麟书着实为眼前这个精瘦的孩子感动了。他走上前,拿起袋里的玉米和几条变成炭的腊肉,不由摇头感叹:“壮芽,这礼物非常珍贵,回去告诉你娘,这礼我收下了。”
曾麟书回身提笔写下《天道酬勤》四个字,对壮芽说:“看看认识吗?”壮芽点头。“念给我听听。”“天道酬勤。”小壮芽一字一点头地念着。
曾麟书摸着壮芽脑袋:“这四个字,是先生送你的见面礼,带回去把它贴在你的桌前。每天学习的时候,先念它一遍,能做到吗?”
“能!”
“嗯,很好!以后你随时可以到‘利见斋’读书,也可到家,找你这两个小哥哥。”
“谢谢先生!我一定做出个样儿,给先生看。”
“好!有志气!”曾麟书转向两个儿子,“你二人带壮芽回书房说话去吧。”
三人对曾麟书躬腰施礼后,走出了客房。
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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