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新生活的凛然。临近外滩的沿江大道边上是一排高大的租界遗址,现在是各家银行的办公大楼,坐在外滩的露天茶座里,望着广阔的长江陈冉少有的放松下来,就那么一瞬间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他就像一个拧紧发条的玩具,还没来得及停下又被拧紧,他太渴望精神上的松懈了,让那些数据和排名通通见鬼去吧。
“陈主任,”“易经理,”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笑了起来,陈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易卿先讲。易卿轻呡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望着远处的江面沉思起来,她面容恬静而姣好,陈冉坐在对面暗暗注视着她作出洗耳恭听状。早有耳闻易卿是行里知名的白族美女,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发现她的眼睛圆润眼线长,眼角浅浅的鱼尾纹坦荡又自然反而增添了她孤傲的异域气质;她的面色苍白憔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干枯的玫瑰花,那是一种毫无生气与活力的羸弱美感。
易卿忽而把视线转向陈冉,意犹未尽地一笑道:“我有一个小学妹才入职星河不久,听说现正在西直支行任职,”陈冉一听兴味盎然地瞪大了双眼,静候着她后面的话。“陈主任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我早有耳闻,工作只不过是工作,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就像眼前的滔滔江河虽奔腾不息不舍昼夜,但终究抵抗不住大势所趋。”
“易经理所说的大势指的是什么?”陈冉眉头一皱,这是他第一次与易卿在非工作场合见面和交谈,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易卿口中的小学妹就是米心旸无疑,她才来几天就搞得他声名狼藉,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小角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就轮到他看米心旸的脸色过日子。
看到对坐陈冉脸上严肃认真的表情,易卿又是一笑:“当然指的是宏观经济形势,当下经济正在走下行通道,房价下跌,按照星河在银行业所占的市场份额来看,澄市至少有2成的房屋债权在星河。”
陈冉一哂:“易经理真是杞人忧天啊!前不久全行才发布了易经理的喜报,10个亿的大单啊,顶我们西直支行个贷团队全体客户经理奋战5年的团队业绩啊,要是拉平时间按人头算,易经理可是以一顶百的得力干将啊!”陈冉说着竖起了大拇指,易卿却丝毫不为所动,就像这个成绩与自己无关。
陈冉非常笃定地说:“哪怕经济下行也不可能跌破抵押率,这是底线。”
其实易卿心里也不信,因为她和陈冉自出身就没有经历过房价下跌和泡沫经济,日本92年金融危机这样的灾难就不可能发生在中国这样的人口大国,在近几年房价不断攀升的阶段就没人害怕过房价高,就怕它不高,倒是现在开始心有余悸了,但所谓的经济大萧条不过是一个吓唬胆小者的鬼故事,没人会真正相信。
“陈主任该不会没听过高收益伴随高风险吧?这单业务赌上了我全部的身家性命。零售业务单笔金额虽小,但是风险也小,苍蝇腿也是肉啊,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可是星河的立行之本,我们开拓市场做业务的是要搏,但绝非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玩火搏法。”
陈冉鼓起了掌,这零落的掌声在空旷的外滩听起来愈觉寥落。“感谢易老师给我上了一课,在下定当谨记于心。不管对公还是零售,我们的债权人都是同一个,可以这么说吧?它若安好,便是晴天,哈哈——”
易卿的眼前又浮现出周游欲言又止的眼神和微微轻抿的薄唇,当初这笔贷款在许艳的催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真出了问题许艳口头的担保又算什么呢?谁又能作证呢?易卿当时在米娅心理工作室开的精神药物虽治疗好了她的抑郁却也让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她到底是如何发放了这10个亿的大单现在回想起来竟毫无印象,宛若做了一场梦。她当时最深刻的感受就是无法也无力拒绝许艳,仿佛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背后推着她向前走,她已然成了一个牵线木偶,这是她回想起这单业务最为恐惧又不敢对人言的难言之隐。
在外滩道别后,易卿走远了再回头依然看见陈冉还站在原地目送她,呆滞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他立在风中神情憔悴的样子引起了易卿的怜惜,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陈冉走去。易卿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抛向他,陈冉反应敏捷地伸手接住,易卿无奈地笑了笑洒脱地挥了挥手迈着大步又朝前方走去。陈冉没有立即查看手里的药瓶,而是怔怔地目送她远去的背影仿佛这就是最后一面,没想到一念成谶,那次竟真成了他们此生的最后一次会面。
易卿扔给他的那瓶就是奥沙西酚,瓶子上只贴有一个手写的服用剂量连药名都没有,陈冉按照药瓶上的剂量只服用了一次就睡了一个有史以来最为安稳的好觉,没几天就恢复了精气神,简直不要太神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直以来困扰他的难题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病愈后的那段时间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米娅心理咨询室早已被遗忘在脑后,直到易卿给的那瓶药见底。在服药后的几周内所有的症状通通消失了,陈冉以为自己的病痊愈了哪怕不再继续服药也没事,所以在药瓶初见底的时候并未当回事儿,然而就在停药后的几晚他彻夜失眠,连续好几天一分钟都没有睡着过他才开始着急给易卿发了微信。易卿坦诚地告诉他这个药是米娅心理工作室开的,外面市场上买不到,他这才又来到了那个阴郁气质浓厚的小花园。当他再次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的问题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要严重得多。他精神恍惚无力行走更没办法开车,叫了个滴滴把他送到附近的小巷,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就像一个垂死的病人。
易卿当初给他的药瓶是分装药瓶,没有药物的名字只有用量,后来他自己在米娅工作室高价购得的也是这种药,奇怪的是这个药的功效在逐渐递减,他不得不擅自加大了用量,有一次竟睡了18小时怎么也叫不醒。小雪害怕了,她在他的公文包里发现了这瓶古怪的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用陈冉的手机打电话给单位请了几天病假又叫了救护车把他送进医院,小雪还机智地把这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一起给了医生。两天后陈冉出院时,医生带着警察找上他,他才知道米娅工作室开出的药是国内违禁的精神麻痹药物——奥沙西酚。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通知易卿,没想到接电话的竟是苏默默,苏默默说两天前易卿在北京GL雪场发生了意外,问他找她有什么事,他只说是工作上的一点事就聊表了遗憾挂断了电话。
易卿的死对陈冉打击不小,对他而言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痛楚,他又打电话给大伟问他知不知道米娅心理室在卖国内违禁药的事。大伟坦言他自己也是做医药生意的,由于国内医学落后,现在国内用的药大都是国外几十年前就淘汰掉的,国外最先进的药物由于专利等各种原因无法进入国内渠道从而被认定为违禁药,其实这些药在国外都是安全的。他又问大伟究竟是怎么认识米娅的,大伟被逼只得老实交待是生意圈中的一个合作伙伴的朋友,对她并不是很了解,又说米娅可是圈中的知名大美女,男士为了能跟她攀上一点儿交情都拼命地往她的工作室介绍客户,陈冉也成了大伟巴结美女而送出去的人情。
没等大伟说完陈冉就气愤地挂断了电话,这年头真他妈谁的话都不能信,本想求助于老同学没想到却被老同学推入了火坑,这也算病急乱投医了。后来陈冉从警方得到消息,他们去米娅心理室的时候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陈冉又担心自己会被背后的犯罪团伙报复,即使警方承诺和院方都会对此保密,就在陈冉的心悬而未落之时打电话给他的那位警官又笑道,米娅在澄市机场被抓捕归案,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挂上电话后陈冉开始自责,他又想到了易卿的死,如果他能早点发现问题易卿是不是就不会,小雪安慰他既然易卿的死被定为意外事故那一定就是意外,叫他不要多想,况且他在发现问题的时候也第一时间想到通知易卿,他已经尽力了,陈冉这才释怀。在小雪的劝慰下,陈冉开始接受医院的正规治疗,医生告诉他这种问题在精英白领阶层特别多,病发都是短期的经过正规的治疗很快可以好转,并不会影响到职业的发展,他这才放宽心。他走上歪路纯粹是因为大伟这个损友,至于易卿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去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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