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无音信,慢慢的父亲高涨的激情又凉到了心底。想不到过了两个月春节后的第三天,一个英俊的青年骑着摩托车,打听着来到了我们家里。原来他就是三伯的大儿子,受父亲之托来老家认亲。清楚地记得当时父亲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
应三伯之邀,初五,我们一家四口去三伯家。大过年的,客车不好等,父亲便带我们翻山抄近路往三伯家里走。我们一路说说笑笑, 几十里的山路, 也没觉得多远。在中午前,我们到了三伯家的村子。父亲跟相遇的村民打听三伯的家,三伯姓宋,小名叫“根儿”。我们走过去后,听到后面两位村民窃窃私语,“来找老根儿的,不会是人家老家的兄弟吧。”“嗯,我看是,看人家俩人长多像啊!”看来三伯的身世在这个村子里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了。
我们终于到了三伯的家里,兄弟两个相认,虽没有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抱头痛哭,但也是两双手久久的握在一起,说不出话,眼里隐约可见莹莹的泪光。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却阻隔了两兄弟近三十年。父亲和三伯果然很像,比跟大伯像的多。
中午三伯率领孩子们,把丰盛的饭菜摆上了桌。三大娘身体不好,三伯在厨房忙碌,她一直陪在我们身边问长问短,替丈夫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喜悦。吃饭前,三伯掏出了钱要给我们姐弟一人五十压岁钱。那时的钱顶钱,五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了,弟弟每年一共也得不了五十块钱的压岁钱。父母赶快替我们推辞,我也说我都十八了,早就不要压岁钱了。三伯执意要给,父母只得示意我们收下。随后便掏出一百五十元要给三伯的孩子,三伯的二女儿当时已经成家,家里还有大姐和哥还有一个弟弟。父亲每人给五十,大姐更是推辞,说自己都这么大了,再要压岁钱就成了笑话了。父亲说只要没成家在我眼里就都是孩子,一定得收的。大姐只好收了,但出去一会儿便又拿了四张十块的钞票非要给我们姐弟每人二十。(那时还没有面值二十的钞票)说她是大姐也理应给我们压岁钱的,我们不收,可看三伯的样子,父亲还是示意我们收下了。朴实的人啊,如果我们不收,他肯定会认为叫兄弟来认亲却挣了我家的钱,而不安好一阵子的。
后来我们两家就频繁的走动起来。我和大姐虽相隔了好几岁,可说起话来,却觉得异常的投缘,后来我就经常上三伯家去找姐玩。去三伯家坐公车虽然绕了远,但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那年冬天,我又去三伯家,晚上兴奋得和姐说了半晚的话。早上起床时,觉得头好疼,不想动,还一直想呕吐。三伯吓坏了,说我可能是煤气了。姐说,好像是,我也觉得有点头疼呢!三伯赶快把我搀到月台上坐着,去请教左邻右舍问有没有能马上减轻煤气病症的法子。后来他拿来了几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胡萝卜让我吃,说可以止住我恶心作呕的感觉。吃过了胡萝卜,果然觉得好了很多,除了头还有点晕,没有力气之外,别的已经没有啥感觉了。看到三伯刚为我紧张的样子,又一次让我想到了血浓于水。
三伯有高血压,心脏病,他一直不太注意。娶了儿媳妇后,公媳的关系也不太好,让三伯心里很窝心。甚至还跑到我们家里来诉过苦。在两家仅仅相认几年后,有一晚睡下,年仅五十七岁的三伯就再也没有醒来。我们一家得知噩耗,痛哭失声。母亲说,一个傻媳妇,你就不会违心的哄哄老头让他高兴点吗?好好的一棵摇钱树给没了。三伯每个月有好几百块钱的退休金,在那时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可是嫂子也是有苦难言的,曾因三伯的倔脾气,急得她都喝过农药。本来都是很好的两个人,在一起却水火不容。家庭的事谁也说不清,要不自古怎么会有清官难断家务事之说呢!
为三伯送行的时候,父亲一直紧跟着三伯的灵柩,低着头默默无言的走,脸上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我虽然想着三伯以前对我的种种亲情,不停地泪流,但还是在不经意中捕捉到了父亲那无奈和极度悲伤的心情,并且让我再一次想到了血浓于水。
大伯从小寄养在很远的亲戚家后就在那落户了,后来很少联系。也是解放后出生的四伯在二三十岁下煤窑做苦力时就被水淹死了,仅剩一个的大姑嫁了人没多久就被婆家的人气得重病不起,正当芳华之年早逝了。看似兄弟姐妹众多的父亲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是孤苦伶仃。好不容易与三伯相认,却不想仅在几年后便阴阳两隔。
记得我后来对母亲说,在为三伯送殡的时候突然觉得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瑾以此文纪念死去的三伯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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