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着裙子的姑娘,裙子被风吹着,那姑娘一动不动。卡尔心里一阵慌乱——那种窒息般的感觉导致他的心好似跳到喉咙口,像是心要碎掉了。脑子也在飞速旋转,要不要停下来,停下来会怎么样呢……他想不清楚,这一刻好漫长——其实也只有几秒,并且他察觉到右脚并没受思考影响,它无意识中点着油门,车飞驰而过。左边后视镜中的路口依然静寂,那姑娘——应该是个打工妹还躺在那里。
今天是怎么啦,这究竟是怎么啦?这问题一直在脑子回想,他想不清楚,并且有一部分意志在强迫他不想这问题——这是不好的,但它是正常的,这就是现实世界,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现实世界。那个民工那个姑娘,并不认识他,是与他无关的物质世界,简单的说是“物化”了。你之所以心有隐忧并非出于怜悯,而是因为那是你的同类,因此莫一天你也有可能有同样的际遇,于是你忽然就伤心起来,这也不得不令人伤心,这伤心就像山一样压迫着他的意志,山总是让人渺小而脆弱。
“老四确实得早点回去!”说到现实的话题,卡尔觉得这世界又正常起来。泽兰总是厌厌的感觉,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这路口的事件,开车的卡尔肯定避免不了。这世界真奇怪,每个人看到的或想看到的根本不一样。于是他又想到今天这两件事,像丝带似的萦绕于心。
“弄回去也没人管,只有我管她,我不管她就死了!”
“好像她不是亲生的一样,哪有这样的!”卡尔想到自己家也那么多小孩,没像这样,小时候他很快活。
“亲生的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亲生的呢……”
“你越说越离谱了!”
“我就是他们抱养的——”泽兰从椅子上坐起来,“他们开始是生不出来,到处求医问药!”
雨停了,风驱散了乌云,暴烈的阳光砸在车窗上,车里的冷气裹着身体,形成两个世界。
“我就是送子童子。后来他们生得停不下来,那个死老婆子说了,我有两个儿子呀,两个双胞胎呀,所以你们也要有儿子,我死了没有儿子就不要给我上坟!”
存在的世界是个坚强的世界,有它强大的因素。“老太太真是厉害!”卡尔想到那句话,死人的想法常常萦绕在活人的头脑中,像鬼魅般纠缠不休,这是强大的传统,刻在人的骨子里。
“墓碑上名字都刻好了!”
“是不是都叫招弟盼弟想弟念弟引弟呀……”卡尔开起玩笑来,他想到大学同学,家里六个姐姐就是这些名字。
“只有男孩的名字才能刻上去——”
“阿福呀,还有个阿庆呀!”卡尔猜那个叫阿庆,竟然猜对了。
“那你刚开始还是蛮享福吧,老大呢!”
“我可是遭罪了,从小就挨打,往死里打的那种!再后来,一打我就拚命跑——”泽兰说着笑起来,很快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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