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但当郭学耕不慌不忙从烟盒里取出一颗烟,挑起眼皮闪烁地看了他一眼,才划火柴点上,这种他熟悉的动作令他一瞬间突然猜出了郭学耕的意思。丁可彬的头一下子就大了。
“按说是门当户对”,郭学耕摸着额头道,“我听说其实阿乔对郭天也不是没有一点好感,当然,肯定也没到那个份上,阿乔心高,这谁都知道,但两个人能凑在一起吃饭喝酒,说明也还是……所以,我是想说……唉,当然是说不出口,实在说不出口,但想来想去,老丁,我们都实实在在替阿乔想想,阿乔也早到了该结婚的年龄,水泥厂呢,没有人不知道郭天一直在追求阿乔,这小子眼里只有阿乔,所以,要是两家真能……”说到这儿,郭学耕停了下来,感觉满脸发烧,见丁可彬把头扭到一边,抿着嘴,眼睛紧闭,便接着又说,“老丁,我实在是说不出口,但要是能这样,一切就都解决了,凡事都要向前看,我得让郭天这小子发誓,他一辈子都得对阿乔好!”
丁可彬咬着牙不说话,过了会儿,扶扶眼镜,站起身来,他本是想走,但不知怎么,一屁股又坐了下来,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下自己的大腿。郭学耕赶紧道,“老丁,事情已经发生了,郭家欠你丁家的,但这笔债怎么还?就算是把郭天那小子杀了,也还是还不了,阿乔还丢了名声,所以……就不如让阿乔先受了这个委屈,将来是一家人了,只要郭天一辈子都记着他对不住阿乔,能好好过日子,这样的话,老丁,什么都不损失了……但是我还是那句话,老丁,你不同意,或者人家阿乔不同意,那就当我没说,郭天那小子,他是活该!”
无论郭学耕表现得多么诚恳,丁可彬无法不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但他没有勇气表达愤怒,甚至也没有勇气拒绝。他意识到这个可耻的交易尽管把丁家的自尊完完全全踩在了脚下,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的确是一桩门当户对、合情合理的结合,他不能意气用事把这道屈辱之门愤怒地关上,他必须面对现实,只有保住阿乔的名声,才能换来丁家未来的安宁。所以,丁可彬一边厌恶郭学耕说话,一边又在心底里隐隐替自己的冷静辩解,他不由自主觉得,自己实际上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尽管丁家靠屈辱获得的仅仅是个表面的尊严,而郭家,本来身负罪恶,却堂而皇之成了丁家的依附和恩人,他为这种可怕的颠倒感到羞耻和愤怒,但,这对丁家来说,已是最好的选择。
让丁可彬感到惊讶的是,当他吞吞吐吐将郭学耕的想法说给妻子听时,妻子并未表现出震惊和愤怒的态度,她脸冲着墙壁,对他的话几无反应,但很快,她把脸捂住,哭了起来。丁可彬对妻子道,“事到如今,就算让阿乔暂时离开,但逃避能逃避到什么时候?再说,回到上海,怎么跟家里的人交代,这事能说出口吗?不管她在哪儿,她还怎么做人……唉,退一步海阔天空,早晚也是嫁人,她都愿意嫁给车站那个关家老大,一个出了名的坏小子,要什么没什么,就会玩命,我看……”
“停住吧,不要说了!”覃芸不想再听下去。她长叹一气,然后激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阿乔不会答应的,不可能答应……你要是觉得能说服她,那你就去试试,但我知道她不会答应,你千万别让我去劝她,我不会去劝她。”
但是,丁可彬跟女儿说不出口,“阿乔,你看,我们商量了一下……”几次都是刚开口,就说不下去了,无奈,只好使眼色让覃芸去说。覃芸闭着眼睛摇头,眼泪早涌了出来,又是长长地叹气。
沉默了好一阵,阿乔说话了,“是不是让我索性嫁给那个流氓?”
丁可彬和覃芸一时全都惊住。
“如果是郭家的意思,就答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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