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见时彼此不由得要小心翼翼试探对方是否要去给那郭家送份礼金,或即使要送,送多少当不失礼貌而有面子。
关家一向对覃大夫有感激之情,杏子跟阿乔又是姐妹相称,母亲原是打算各以关家名义和杏子的名义给丁家送上两份礼金。母亲问大哥和杏子这样可好,杏子怯怯偷看大哥表情。大哥阴着脸回道,“一份也不要上!妈,这回你就别做主了,我说了算!”母亲听罢笑着哼一声,自知儿子的心思,也不跟他计较,阿乔和郭天结婚这天,带了两份礼金便早早往丁家去了。郭丁两家结亲,母亲心里虽然不爽,但晓得人家门当户对,觉得也是一件自然的事情,接着便想,阿乔嫁了关家的仇人,对关家或许也是好事,有那阿乔在中间拦着,关郭两家子弟或许能免了争斗,两厢从此相安无事,也未可知。
母亲到了丁家,这才知道丁家从简行事,只在院门上贴了个孤零零的喜字,算是个交代,虽然也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却不见热闹,哪比的住在前排的郭家,此时院内院外张灯结彩、熙熙攘攘,早是一派欢喜蒸腾景象。丁家夫妇各自穿戴了一身崭新衣服,表情含蓄庄重,向前来贺喜的客人表示感谢,人们几乎全是先去郭家上礼之后才跑到丁家来的。有人悄悄议论,说丁家不愿隆重,是怕抢了郭家的风头,都是水泥厂的上等家庭,若是两厢比着摆谱,倒让别人说长道短,反而不好,丁家毕竟是嫁女,又比郭家少些尊贵,因此索性就简办了。也有人说丁家夫妇是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又是大城市人家出身,原本就不习惯苏溪这小地方婚丧嫁娶的乱乱哄哄、没有节制,平日里也与别人少有这样的礼尚往来,这回轮到自家办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也是这两口子的风格。更有遮遮掩掩、含含糊糊拿多年前郭学耕和覃芸那桩丑闻旧事说风凉话打趣的,却是人们最愿意相信的。
但母亲坚决要求覃芸收下关家的礼金,把覃芸拉到一边不住地恳求,说自家老大结婚,覃大夫亲自去上了礼,给了关家天大的面子,“关家也不配来还这个礼,就是想表个心意,这心里才舒服,怎么说都是应该的,覃大夫要是不收下,那可就是存心让我回去睡不着觉,以后有事,哪还再敢给覃大夫找麻烦!”
覃芸无奈,微叹口气,笑着摇头,不好意思再拒绝,母亲便趁机赶紧取出个红包塞进覃芸衣服兜里。已经是一屋子的人,母亲有心去看看新娘,说几句贴心夸赞之语,知道阿乔就在旁边的屋里,门虽关着,里面却不时传出姑娘们说话的声音,但犹豫了一下,见覃芸隐隐露出一丝苦笑,并无引着她去看看阿乔的意思,便赶紧拉着覃芸的手准备道别,正这时,一个戴着副黑边眼镜长得瘦瘦的十七八岁的男孩走到覃芸跟前拉了拉覃芸衣服,两人便到一边悄声说话去了。母亲看着这男孩脸熟,不由得盯着他仔细辨认,这男孩像是感觉到母亲在看他,冷不丁扭头跟母亲摆摆手,大声道,“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家关建平的好朋友!”母亲眨眨眼,猛然想起,原来是阿文!“你告诉关建平,我昨天刚从上海回来,不走了,得回来参加高考……”阿文接着说道。
“看看,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啊呀,是阿文!真的是长变了,长了这么高,还戴上眼镜了!”母亲惊喜说道,赶紧走到阿文跟前去,眼睛里闪光,一边摸阿文的头,一边上下细细端详,觉得好是新鲜可亲。
这边正说着,那边阿乔房间的门突然开了。阿乔先是在屋里听见阿文叫我的名字,后又听见像是关家母亲说话,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萍儿、黄玲、淑慧几个正在为她梳妆打扮。阿乔脸贴在门框上不动声色左右张望,穿一身红色缎面短衣,双层小领,胸部绣着金色叶蔓、细花亮片,脚穿一双红色系扣皮鞋,所有用于阿乔身上的时髦贵重的穿戴皆由郭家专门从上海买来,这让做阿乔伴娘的萍儿嫉妒不已。一屋子人的眼光一下子集中到光彩照人的新娘身上,阿乔很快瞅见关家母亲,当关家母亲回过身子与阿乔对上目光时,阿乔冲着关家母亲微微一笑,本想迎过去说几句话,不知怎么,竟挪不动脚步,一瞬间想起了什么,嘴唇一咬,不由得已是满眼泪光,便赶紧扭身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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