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那天,请来四五个吹乐打镲的人物,父亲和大哥在祖母遗容上擦拭白酒,完毕,专门将酒碗掷地打碎,亲友列队顺序最后看一眼祖母,母亲和杏子顿时哭得死去活来。钉棺之时,父亲喊一声,“娘啊,躲钉!”关家众兄弟跟着呼喊。此时,一声撕破天空的唢呐声昂然响起,仿佛天国的使者出现,他终于等到了接纳又一个魂灵的时刻。
两辆卡车,一辆拉着祖母棺木和花圈纸人等祭品,一辆拉着送葬亲友,往三十里开外的关家园行驶。汽车开过苏溪桥,在路边停下,大哥下车点燃一鞭炮仗,算是让祖母最后再看一眼这块她大半辈子生活的地方,与它永远告别。但再起身时,拉祖母棺木的卡车却无论如何也发动不起来,急得司机满头大汗,把车盖揭开到处查找原因。折腾了十几二十分钟,仍然无济于事。一位过路的老者跟父亲说兴许是因为你这老母舍不得离开苏溪,要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这种事以前也是见过的。父亲赶紧率关家众子弟面灵而跪,父亲祷告,“娘啊,知道你老人家舍不得走,放不下心,那你老就再多看几眼……你放心吧,娘,有你老在天上保佑,关家会好的……你老要知道,我们是请人家司机辛苦一趟送你的,你就让我们顺顺利利的吧,娘……”
这边父亲祷告着,那边司机跳上车又开始嘎吱吱嘎吱吱地发动汽车,急切之中嘴里骂出脏话,老者在一旁赶紧制止。司机摇摇头,重重地叹气,但垂头丧气之间再一次启动时,汽车突然发出隆隆的响声,在剧烈的抖动中恢复了转动。司机连续拍打着方向盘,道,“乖乖,看来你今天通着神呢!”
这个神奇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显灵之事,很多年之后在苏溪都还一直有人津津有味地议论,说那指点迷津的老者分明是个上界的仙人,事情过后,便须臾不见了踪影。我的五哥甚至说,那天跪在父亲后面听父亲祷告时,他清清楚楚看见祖母挂着一脸的微笑在他眼前晃动,然后慢慢隐去。关于灵魂的有无,从那以后我便怀着一种敬畏的情绪不敢妄议了。
安葬了祖母,一切收拾完毕,全家人坐在一起,好一阵默然无语。在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中,我惶惑不安,怆然觉得一个完整鲜活的生命的离去,顿时给这个家带来了一种无法面对的空白,一张遗像便是祖母留下来的全部。不仅如此,这个家还少了六哥,想着他那冷漠的样子,意识到他的存在在以后很长时间里也同样是一个摸不见的空白,我不由得更加心慌意乱。
母亲问我哪天开学,我说还能待四五天。父亲道,“到日子就走吧,家里的事不要你管,你回学校一心一意学习就是了。”
母亲眼睛盯着我,我立刻感觉到她在想什么,这些天来,她没有精力想我的事情,好像忘了我跟郭家的某个人还连着根情线。等大家散了,母亲拉我单独说话。“还有妄想吗?这回踏实了,你想跟人家,人家也不会理你了,”说着母亲叹口气,“老六把事情做绝了,这就是命!”
在寒冷寂静的夜晚,我一个人在外面游荡。我想着郭妹,觉得我们俩无辜而又可怜,一切就这样结束了,那些温暖清晰的记忆刹那间变成了悲剧。我不知道我想不想看见她,就算突然遇见,我又能跟她说些什么呢?本打算去见见林老师,但走到她家门附近,我犹豫了,终于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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