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此言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与他相依为命的奶奶,正有一眼失明。但想到军人的职责,他死死咬住牙关,一声不吭。
见他不说话,岁星佯装失望道:“若你也不知,她孙儿大概率已战死沙场,我看那老人孤苦无依,想必也独活不了多久,还是尽早让她去九泉之下与孙儿团聚吧。”
满萨心下一震,抬起头去恶狠狠盯着岁星,以双膝为腿挣扎着想要扑向她,却被身后士卒牢牢制住,他破口大骂道:“你个禽兽,连老人家都不放过,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岁星收敛起面上的平和,走近两步,居高临下望着他,冷冷道:“白狄的哪次袭扰,不专以欺辱我燕国的老弱病残为目标?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治其身,让你们这些罪恶的刽子手,也尝尝家破人亡的味道。”
心怀良善的满萨无法反驳岁星的话,他只能带着激动道:“大王只是想要族人能吃上饭,我们别无选择。不劫掠你们,数以万计的木仑族民就要冻死荒野。”
“他征战别的部族,欺压无辜百姓,也是为了能吃饱饭吗?他若愿与我燕国修好,自然不缺粮食财宝,但他却执意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雕瘁,敌不为衰,这是为了他口中的民生福祉吗?依我看,他不过单纯喜爱战争,以满足他好斗的本能,满足他对掠夺、破坏以及征服的欲望。”岁星冷笑一声,“为此,他甘愿牺牲自己的士兵,牺牲自己的百姓。即使如今风调雨顺,他依旧不会放弃征战。白狄的崛起,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屠杀史。侵略是刻在你们骨头里的东西,顽固至极,永远不会改变。”
岁星字字诛心,这让每日靠自我安慰才能克服对战争的厌倦的满萨不得不正视残酷的现实。
他深刻知道白狄的好战,不由握了握拳:“你说得对又如何?只要部族还有人可以拿得动武器,战争便不会停止。”
岁星直视着满萨的眼睛,她知道他内心在求助,反问道:“如果剩下的最后一人,是你呢?”
满萨一时语塞,无法回答,只能沉默。
“如果统治者愿意止戈散马,我想,很少有人要再拼命。”岁星进一步道,“而我,可以制止那钦。”
满萨看着她的脸庞,年轻文弱,却有种似乎能运筹千里之外的坚毅和笃信。
他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么多,内心的天平在不断摇摆,最终,他鼓起勇气问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事?”
岁星看得出满萨是个聪明人,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当兵的初心不是为了征伐,而是为了凑钱给家人治病。我可以请西邑名医治好你奶奶的病,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安定的家,我也可以让木仑百姓脱离战争的苦海。就看你想不想担着叛徒的骂名,去争取这一切。也许你将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也许终其一生,你能收获的只有同胞的谩骂,人们不会知道你带来了和平,不会知道你为安定的生活背负了什么,你,只能是一个隐没的义士。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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